低头的童洛玄静静的坐在灵位前,眼前是络绎不绝的祭拜者,达官贵人啊,耳边是连绵不绝的哭声,分外吵耳。她只想和祖母相处,送祖母最后一程,想到祖母在弥留的最后一刻也是在为她考虑周全,心中就只有温暖。
几乎是不自觉得,嘴角隐隐的勾出笑容,随即一叹,顿时有压抑感从脊背涌上,微微侧头望见身后不远处的刘询,对她的“注视”,一时心惊,忙侧过头去。
即使出殡,作为皇室内宫使者的刘玫大大方方的带着刘询出现,仿佛这对早已经失去母妃的姐弟正备受宠信,与刘玫的高调截然不同,处处显出卑谦之姿。前来凭吊的显赫家族皆对不太可能得势的刘询倍有好感,同时暗暗惋惜。
“让姑姑抛头露面,实在不忍!”童洛玄心里十分清楚,童家能做这件事的人,惟有童颜。李裕嘉低头沉默不语,紧紧捏着衣袖,他的感受与童洛玄差异之大,似乎是无数人的不怀好意与观望,也许……表妹的决定是对的,童家当真要消失上几日才好。
每一步骤毫不拖延的进行着,有皇室亲使刘玫坐镇任是谁也不敢胡来,何况与童颜周旋也是大费脑筋的事。茫然的童洛玄跟在李裕嘉身后,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一切,直到…棺木入土之时,童洛玄才有所念想--一旦祖母下葬,她就永远见不到祖母,永远失去祖母了。
猛然翻醒的她突然大叫着扑上去,冲到坟前本意是阻止扬土埋棺,却脚底一滑落入坑中,重重的摔在棺盖上。“玄儿……”最前面的童颜眼见着侄女从她身后奔出,跳下坟坑摔落后,来不及收起土铲的众仆扬起土石丢入其中,砸在童洛玄的身上。
“表妹,不要过去,太危险!”本就在童洛玄的李裕嘉最先反应,想要拉扯住她的时候,却她已经奔出,无奈追出去的李裕嘉整个人扑到坑边,无数土石沙粒从头顶而降,落入坑中。
童洛玄那身原本洁白的孝服,顷刻之间,泥泞不堪,且能清晰的见到正从她的身上渗出的血迹,滑过棺材盖,沿着材质的纹理滴落。娇弱的她一动不动的卧躺在棺盖上,好像断了生息。
周围所有人皆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突然发生,突然结束,似乎在毫无准备的情况见证了可怕的事。
“快救人!”最先回过神的就是亲自监督下葬的刘玫,下令的刹那也曾有着小小的犹豫,毕竟她并不希望童洛玄活着,但众目睽睽之下,作为皇太后、太后的亲自派来的使者,怎么可能毫不行动。不少人跳进去七手八脚的去扶伤者,刘玫探出头去似是焦急,瞥见童洛玄满脸鲜血,容貌模糊,恐怕是毁容,心中不由得隐隐窃喜。
“你在担心!”刘玫转头见到自己的胞弟刘询一脸平常,神态自若的看着一切,像是毫无关系的旁观者,静静的欣赏,却引起刘玫的怒气。
“姐姐,你也在担心!”刘询似笑非笑的望向刘玫,他们都在担心,只是担心的方向不同。“姐姐,你大可以放心,她不会有事,皇祖母会特别关照她。”刘询脸上的线条突然变得柔和,目光放远,温柔的说道,“就像她那样平安,直到她嫁得贵婿。”疑惑的刘玫顺着刘询的目光望去……
是她?刘玫顿觉气息不顺,她怎么会回来?短短几天时间根本不可能赶到,除非她没有离开过。终是抓到她的把柄,刘玫铁青的脸色慢慢好转,她是童洛莹,童洛玄的亲姐,现在的吴王妃。
“吴王叔父依然好风采,舟车劳顿,当真是辛苦了。”不知何时离开马背的刘询向出现在他们视野中的吴王问安。吴王淡淡一笑,略有苦涩,“本王尚好,只是依然回来晚了,莹莹当真是太难过了。”
依然俊逸如前,刘玫散发的傲慢气息陡然变得亲和,正想上前攀谈的她听到“莹莹”二字,紧紧的握紧拳头,面色如常的走到吴王面前,作揖道,“玫儿见过吴王叔父。”
不待吴王回应,刘玫转身道,“时辰不可耽误,请‘李夫人’继续主持。”又面向出现及时的太医道,“你们将童家小姐带回去医治,也请吴王妃回去休息,不宜悲伤。”她不再是无理取闹的小孩子,而是处事大方的公主,将来更会是万人称赞的长公主。
她只希望他能看见,只希望得到他的称赞。可惜,刘玫转头时,见到的只是吴王走向童洛莹的背影,坚定、执著、只认准了自己的爱情,其他,尽数漠视。“姐姐,是你的,不会跑!葬礼要继续了,皇祖母、皇后娘娘都在等着消息。”刘询轻声附耳提醒,也是警告。
数年,被罚在凤阳宫内“闭门思过”的结果是被亲人遗忘,总不能因为见到某个人就重蹈覆辙,将之前的努力一一抹煞。
“我明白!”刘玫深吸一口气,竭尽全力不去看那对恩爱的夫妻,他们是几经磨难,有情人终成眷属。她与他却是四目相对,情意款款君不识。
终于入土为安,童家最后的荣耀也随之消散,深深的埋入土地中成为历史,童家最后的两名女子,会有皇太后亲自安排,妹妹也会像姐姐那般寻觅到好夫婿。
以后就没有童家,紧紧握住拳头的刘玫,沉醉在自己的内心完全不曾感觉到半分疼痛。刘询看着失魂落魄的姐姐,惟有叹息。
“差不多了,先回童家,之后回宫!”刘玫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不去考量吴王的存在。是自己的,逃不掉,不是自己的,抢过来……
“李家也散了!”刘询感慨到,其他剩余事项由童颜全权处理,很多事情本应该由儿孙来做……刘玫带了面纱,瞥了这对母子一眼,冷笑道,“他们不会有大作为,不必理会了。”策马而行,宫人随着他们走回童家。
刘玫抬起头,一片雪花落于额间,犹如她的爱情,注定不会持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