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外传来踏雪时吱嘎不断的声音,偶尔的吆喝声似乎夹带着瑟瑟发抖的腔调,童洛玄同样难得的看到外面的景色,想比于魏香的兴奋难耐,她的表现则镇定淡然许多。
“洛玄,你好像不太开心,能够回家不好么?”魏香欣喜了好一阵子,愉悦的心情渐渐因童洛玄的深沉而低落。童洛玄摇了摇头,“怎么会不开心呢!总是觉得这些日子过得太不真实,就像一场并不美好的梦,回到家里就能醒来了。”
“有梦就是好事,虽然在宫里时间不长,但是过得很舒心,如果袁大小姐没有在五皇子的身边,日子会更加顺畅。”魏兰一字一句的说道,好像对袁兰的出现很不满意。
那是因为你侍候的是太子殿下,宫人哪一个不是对未来的君王分外有礼,自然对你同样小心翼翼。童洛玄心中念想着,至于魏香口中的袁兰也是个扎眼的人,她是断然不会姑息的。
“家里姐妹不算亲和,也比宫里的独自来往要强。”魏香不喜孤独,宫里太过寂寞。深深的望向魏香,童洛玄的嘴角微微勾起,垂下眼帘……家中姐妹不算亲和,也好过没有姐妹可以亲和。
“洛玄,我不是有意的,你不要往心里去。”魏香突然惊觉方才“口不择言”,可能伤到童洛玄充满忧伤的心,连忙道歉,“如果你觉得闷,是可以来昭和宫的,太子也说过你是很值得疼惜的。”
太子……童洛玄的眼皮重重一跳,脑海中涌上许多混乱的事,无不与太子有关,太子身边的魏香是否就值得她去信赖?
先时入宫,行程非常的快,眨眼间就到了皇宫,完全不懂规矩的她谨言慎行,小心翼翼的唯恐一步有失,毕竟顶着空名的童家无法保护远在深宫中的她。现时正远离皇宫的她却觉得步步难行,才离宫门不久。“真慢啊!”童洛玄悠悠的叹着,归家的心情似箭,可惜行程分外缓慢。
轿子晃晃悠悠的在雪间行走,路过的人纷纷投以不自觉的注视,从宫中出现的华丽轿子尽管已经算是低调,但在百姓眼中依然十分扎眼。
“不是它慢,是心情不一样了,从前我们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现在却是侍候皇室的宫人,对家的渴望也就会很不一样。”魏香的一番话说得极有道理,听得童洛玄也连连称是。
轿外突然传来一阵吆喝,不同于商家的沙哑浑厚,尖尖的嗓音中透着难以入耳的得意,令轿内的她们产生好奇。掀开轿窗细帘一角,童洛玄看着外面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盛装打扮的袁兰哭哭啼啼的从轿子中奔出,扑到身着官服的丞相怀中,那样的装扮、那样的场合、那样的仗势果然是引人遐想。
与他们渐行渐远,童洛玄缩回脖子,转头对上魏香难以置信的神情,两人相视无语,这分明是向有心人炫耀。“他们就不怕圣上知道怪罪吗?”童洛玄喃喃的问,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怪的,祖孙难得相见,相拥而泣也熟正常,在众人面前尤显做作。
出乎意料的是魏香的回应,“他们当然不怕,圣上对丞相都需礼让三分,袁兰入宫本以为可以与太子朝夕相处、日久生情,可惜结果事与愿违,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在抓住五殿下的同时,可以俘获太子,暂时恐怕是办不到了。”
相比之下,童洛玄没有魏香热衷于分析宫事,但稍稍知道童袁两家关系的她不会以为袁兰以后的安分守己。
“明枪是可以见招拆招,暗枪却难以提防,如果你愿意,太子殿下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太子殿下能保护她?童洛玄不自觉的冷笑,隐隐的感觉到皇子之间的不和,太子似乎自立一派,也有可能他的靠山就是圣上,加上魏香的父亲魏将军的兵马可谓如虎添翼。二皇子与五皇子甚好,无奈二皇子年纪轻轻即将受封,则是不受待见的表现。至于三皇子……因玫公主的原因,避而远之。其它皇子尚幼,四皇子几乎隐形……
“你的心中恐怕是有所计较,留在凤阳宫又有太子照应,可是难求。”魏香当真是认真劝说。
太子的确是不错的选择,魏香的劝说太过突兀,有所动摇的她十分怀疑魏香的初衷,忽然露齿一笑,“抬轿子的人也好,护送尾随的人也好,都是宫里的人,耳目众多,姐姐说话还是小心一点儿的好。”
“你放心!”魏香认为将她说动,立刻握住她的手保证道,“这都是太子的心腹,不会有差池。”心倏的一沉,童洛玄不由得僵住,面色微青,随即苦笑道,“为什么会是我?因为我在凤阳宫?是在太后的身边?”
深吸一口气,魏香知道自己的劝说无效,气馁的叹道,“我想的很简单,只要太子肯查出我哥哥枉死的原因,并且将凶手交给我处置,我可以替他做任何事。”隐忍的愤怒瞬间布满魏香的眉间,童洛玄欲言又止,不准备作答。
“你不会以为童家在沙场数百年,真的会因指挥不济而全军覆没吧!”魏香的话犹如一把利剑刺入童洛玄的心中,这是童洛玄一直以来的疑虑,也是她渴望答案的谜题,但对魏香依然守口如瓶。
“我哥哥年少气盛,很崇拜童家众位哥哥,那天他不知道得到什么消息,竟然独自一人离家远赴边疆,再也没有回来,后来家中对外宣称哥哥本就入军,牺牲理所当然,可我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宁愿入宫失去自由也要知道真相,你也应该是同我一样的。”魏香说得情深意切,深有感触的童洛玄几番开口,却不言语,她有她的考量。
多了一个线索,多了一份怀疑。轿子停顿,魏香到府,起身前说道,“好好考虑,等你答复。”
童洛玄目送魏香离去,紧紧的咬着下唇,她的选择真多,等同没有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