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珠一个滑音声毕,那老宦官跟着收起了笛子。两边的女孩子们都冲上去围着赤珠说好。老宦官乐呵呵的走到尹娘面前说:“真不愧是我的徒孙,你教的好啊!”
“师傅,您太过奖了,这还不得了您的真传吗?”尹娘脸色红了起来。老宦官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正说的起劲。安乐从坐垫上站了起来,咳嗽了一声,大家方才想起公主,慌忙停了口,回身等公主示下。
“我听说云文院的芸官人,曾差点被陛下钦点为‘十家’,那想必一定有不凡的舞蹈绝技,今日即得相见,芸官人可否赏光?”安乐见大家都不说话了,撩起裙子坐下问道,说完又从矮桌上拿起一把金丝扇摇了起来,活像是来看热闹的。芸娘上前恭维道:“公主,我年纪在这里了,这么多年不练,腿脚也不灵光了,什么‘十家’,那都是过去宫里的人抬举我,乱传的。”
“哎!芸官人,您就别谦虚了,谁不知道,当年您在宫里最拿手的绝活就是《萦尘》和《碧莲台》,您就别藏着掖着了!”老宦官也上来搭话。
“您也真是的,我那叫什么绝技啊?六岁乡下姑娘都会跳。再说,今儿个跳,也没个舞具啊!”
“这倒是!”老宦官听了有理,回头请示安乐说:“芸官人舞技出众,这是老夫当年亲眼所见,不过今儿个,没一个习舞的道具,怕她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那她的徒弟现在学了点什么?不如让她的弟子走几个舞步给我瞧瞧!我也见识见识!”安乐不依不饶
“这……”老宦官回头看了芸娘一眼,芸娘回身问自己最爱的学生蓝碧说:“你能跳吗?”
“师傅,我已练会了您教的《七盘舞》”
“只是这里有盘鼓吗?”芸娘抬头自问,正好被老宦官听见,笑言:“芸官人,盘鼓公主府上就有,府上的一些家伎也会这种舞蹈!”
安乐没等芸娘请示,就大叫:“快让人送七盘来!”。
不一会儿府上的乐伎们就拿来大大小小的盘鼓,将它们按习舞的步格放在安乐桌前的空地上。
“可你没有彩绸,怎么跳?”琥珀凑上来问蓝碧,蓝碧回身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说:“姐,我不用彩绸。”
“那你用什么?”
蓝碧拉了拉芸娘的衣角问:“师傅,能问她们借一对鼓捶吗?”
“你要做什么?”
芸娘大惑不解,不过蓝碧那双瞪大的双眼,让芸娘突然有了一种信任。
府上的下人递过一对小木捶递给了蓝碧。蓝碧拉着琥珀走上前,依照姐妹俩平时习艺的习惯,蓝碧此时希望琥珀能为她伴音。
琥珀跪坐在地,调了音,一手撩弦,几音破天。蓝碧双手持捶,一个跟头跳上了一个盘子,一个蹲步,两手的捶子正好打在两边的盘子上,两边的盘子发出鼓声和琥珀的琵琶音正好合在了一起。琥珀听出了蓝碧是想用双捶和双脚敲打盘鼓的声音与其相合,于是故意将琵琶弦拔的缓了一些,想让蓝碧听清楚,也想自己听清蓝碧的鼓点。
蓝碧明白姐姐的用意,跳的更自在,一个飞跨,如燕展翅,正好落在最边上的一个小盘上。又一高抬腿,来了一个竖劈腿,两脚正好一脚一个盘,紧接着双手用捶打在落在身两侧的盘鼓上。她在七盘上,来回的展姿飞跃。鼓声、脚踏声、琵琶声三合为一,又加上蓝碧婀娜的身姿,看的安乐府上的乐伎们都围了上来,议论纷纷道:“见过这样跳《盘鼓舞》的吗?”“她跳的真好,真历害!”……
芸娘也看呆了,尹娘凑上来打趣说:“你这个学生快赶上当年的你了,真聪明!”
芸娘心生一叹:“太可惜了!她身形好,又会动脑子跳舞。只可惜她的身份是不可能进宫做乐伎的,要不将来一定会名震天下!”
安乐看蓝碧跳的眼花缭乱,是越看越高兴,本来蓝碧的长相就引起她的注意,没到这个小丫头有这等绝活,真是打心眼里喜欢,想把她拉笼过来做自己的心腹。
琥珀琵琶声急促起来,蓝碧在中间的一只鼓上打起了侧旋,众人叫好声大震,琥珀突然收起弦声,蓝碧一个后空翻跳下七盘,双脚稳稳的站在地上,双手将两只鼓捶在空中一打,一舞终毕。众人都鼓起掌来。
安乐兴奋的从坐垫上跳起,使劲的鼓掌,见公主如此赏识蓝碧,芸娘也打心里高兴。可谁知安乐可能是兴奋过了头,突然在那里乱叫:“跳的好!跳的好!来人啦!快给我重重的赏她!”
众人都停下掌声,看着安乐唤来自己的仕女秀娘,一边的驸马也惊异的看着她。只见那消失一会儿的秀娘竟捧着一盘碎银子出现在大家的面前。众人不由的吃了一惊。
武崇训慌忙站了起来,把秀娘止住,回身把安乐拽到一边,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安乐脸越来越差,不高兴的甩着胳膊。
“好啦!好啦!别让人看笑话了!”
武崇训轻声安抚她说,安乐哼了一声,从自己的头上拔下两支金钗,递到武崇训手里。驸马不好意思的走到蓝碧和琥珀面前说:“二位姑娘莫怪,公主实在是喜欢两位姑娘的表演,一时失态。这两支金钗是公主的贴身之物,送给两位姑娘,以示友好!”
见驸马如此诚恳,蓝碧和琥珀也不好不接,还礼说谢过,接过金钗。一边的安乐气的一屁股跪坐在垫上……
众人在安乐府上呆了一个下午便起身回家了。等他们走后,武崇训不满的对一边仍心有余悸的安乐说道:“你也真是的,她们都是朝中命官的子女,都是有身份的人,又不是你府上的下人和街边卖艺的杂人。这皇帝赏官还要以黄金示之,你想拉笼人家,也不该拿碎银打发人家,你把人家当什么人了?”
“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等我将来做了皇太女,我看我赏她们什么,她们还这副嘴脸!”
“你说什么?”武崇训没听清她最后说什么,又问了她一遍,安乐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没说什么!”
蓝碧和琥珀坐车回家的路上,琥珀从袖子取出那只金钗,一把扔到蓝碧的怀里说:“什么玩意?把我们当成卖艺的了!”
“姐,别生那么大的气!”
“你没看到她那个趾高气扬的样子,一点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动不动就拿碎银子打赏,还真以为我们是她府上的下人!几两银子就可以打发了!”
“姐……”
蓝碧不知怎么劝琥珀,但也明白安乐今天真是有点失态,感觉不懂规矩。好在蓝碧是乡下来的,虽明白这些礼数,但也不是太在意,不过在她心里,安乐和玄玄比起来真是差远了。
想到这里,她又在想持盈公主,不知道玄玄什么时候还能出来陪她们一起习音,少了她这个八音之首,平时几个女孩子练乐时都觉得少了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