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宫女小跑着过来,“皇上,不好了,清荷居的主子突然晕厥,太医说不好呢,紫玉姐姐打发奴婢来快请皇上过去!”
宛央听着这声音耳熟,似乎是宝烟的声音,这才明白原来她也是秋慕然的人。想必秋慕然此刻也在哪里悄悄看着她出宫,见遇到了萧源才急忙使人来打岔。
果然,听得宛央出事了,萧源立刻不去理会商桓的事了,大步向清荷居的方向走去,几乎都是小跑的速度了。他身后跟着的一众太监和侍卫也急忙追着去了,宛央却突然抬起头来,怔怔的看向他离开的方向。
“快走吧。”一旁的婢女扛着商桓起身,无法再多出一只手来拉她,只好低声提醒道。
宛央虽也跟着她站起身来,但仍是执拗的看着萧源奔跑的背影,牙关紧咬。
她多想叫住他,多想在临走前再看他一眼,再一次投入他的怀中。可是她不能,此时若心软便是功亏一篑,现在要紧的是迅速离开这里。然而无论她怎么说服自己,双脚就像生了根一样停留在原地,执拗的不肯挪动一步。
周围已经有侍卫和宫监好奇的看向这边,看到两个小太监扛着穿着朝服的商大人站在原地不动,其中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太监呆呆的看向皇上离开的方向,一副被吓傻了的样子。
一个身影挡在了宛央面前,宝烟并没有跟着萧源一起回清荷居,而是挡住了宛央的视线,焦急的说:“快走,清荷居只能拖延一时,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宝烟几乎是推着宛央向前走去,宛央最后挣扎着回头时,萧源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重重回廊的尽头,再也看不清楚。宛央眼底蓄积的泪水再也无法忍住,大颗大颗的滑落在前襟。 被宽大衣衫遮挡住的小腹内微微一动,似乎那腹中的小生命也知道母亲在想什么似的,适时的动了动。
宛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宫门,更不记得门口的侍卫有没有盘查,她只模糊的记得自己被人拉上了马车,两个早已准备好的小太监代替她们回宫去了。
一声马嘶,简陋的马车向前驶去,宛央忽然发狂一样扑到窗边撩开青布车帘,努力看向她刚刚离开的红墙玉瓦,泪水汹涌而下。
她千方百计想要逃离皇宫,逃离他,却在刚刚离开时,思念就无法控制的蔓延。那座皇宫曾经是陌生的,却因有了子恪的存在而变得温暖起来。她曾在那座皇宫里目睹一个朝代的更替,曾经在那里为了爱而奋不顾身,也曾在那里被伤的体无完肤。
已经将太监服色脱去的婢女如今一身黑色劲装,将宛央撑开车帘的手拉回来,厉声道:“才刚离开,你这个样子是想让我们被人发现吗?”
宛央咬着嘴唇靠在车壁上,喉间发出压抑的哭声。对面的女子冷冷的看着她此刻的脆弱,不屑的冷哼了一声,拿出绳子将仍昏迷不醒的商桓绑了起来。
许久之后,宛央的情绪才渐渐平复,她看到商桓被五花大绑的丢在车底,“这是做什么?”她的声音中有着不确定的怒意。
“要等到出城后才能放了他,这样只是以防万一而已。”女子冷冷回答。
宛央见她神情冷淡,也不好再说什么,而是起身想要将商桓扶到座位上躺下。未曾想马车很不稳当,自己倒险些摔出车外,幸而那女子虽然神色冷漠,还是扶了她一把。
“我叫秋霜,大小姐吩咐我要将你送到南疆去,如果你不想被抓回去,最好还是听我的。”秋霜冷冷道。
“离出城还有很久,让他这样躺着……我很过意不去。”宛央耐着性子说道,毕竟自己现在是要仰仗人家的保护,没有资格命令别人做事。
秋霜又是冷哼一声,“过意不去?你可知道为了带你出去,我们要牺牲多少兄弟姐妹?皇帝一旦发现你逃走,清荷居里又要死多少人,你现在还会为了这个过意不去?”
面对她的质问,宛央一时有些茫然,然而很快便反应过来。萧源一旦发现她逃走,虽然不会知道是秋慕然的协助,但传话的宝烟和后来回去的那两个小太监,必然是在劫难逃的了。或许那些人,都曾经是秋霜的同伴,也难过她会如此对待自己。还有……紫玉和莫林,不知萧源又会如何处置她们。
宛央低下头,许久才闷声说了句:“对不起,我没有想到这么多。”
秋霜不屑的把目光转向别处,并没有搭理她。
马车虽然看起来简陋,但速度却很快,大约只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出了皇城。秋霜不客气的将商桓提溜出去,随便丢在了一个僻静的小道上。
宛央跟着下了马车,蹲下去解他身上的绳子,无奈秋霜用得力气很足,又是打得死结,她竟怎么也解不开。
秋霜冷眼看着她蹲在地上忙活,“你这时候又来做什么好人,皇城里的守卫等会出来搜捕你的时候自然会发现他。”
宛央一边努力用指甲掐住绳头,一边说:“万一遇到什么歹人猛兽……”
秋霜从腰间解下长剑丢在地上,自顾自的钻进了马车,“快点,再不走你就等着被抓回去吧。”
当宛央终于拿着那柄长剑回到马车上时,已经是微有薄汗。她将长剑还给秋霜,秋霜接过后朝马车前部的车夫打了个唿哨,车子便继续向山林中行进了。
而清荷居中,除了不知情的紫玉和尚在养伤的莫林,婢女宫监已经跪满了一地,面色铁青的萧源负手而立,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这些护主不利的奴才,统统给朕拉下去砍了!”
紫玉之前被秋霜打昏了扔在寝殿的床上假扮宛央,如今已经被太医救醒,听得萧源如此说,急忙膝行上前道:“皇上切勿动怒啊,还要在他们身上着落小姐的下落,倘若把他们杀了……又要到哪里去找小姐?”
然而此时的萧源已经出于暴怒中,“都拖出去斩了!另外传令给九门提督,皇城立刻戒严,三千禁卫立刻出城搜捕!”
帝王一怒,几可达九天。顿时整个清荷居已经淹没在混乱中,甚至是整个皇城,都陷入了谡朝建朝以来的第一场混乱。
元和一年,宫中宝物遭窃,帝大怒,斩宫人侍卫数十。令九门提督全城戒严,三千禁卫出城搜捕达十数天,均无功而返。
朝中重臣不明所以,以宝物有价人心无价为凭,劝昭帝停止搜查。昭帝当众罢朝,甚至亲率禁卫追至南疆,历时一月有余,终空手而回。
世人揣测所失者必价值连城,才令一国之君疯狂至此。
谁人知,无关珍奇,而关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