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丁山随着柳如烟拾阶上来,两旁边侍立的侍女看见他们兄妹来了急忙挑起竹帘,说道:“请姑爷登堂。”
柳如烟引着薛丁山一直走进了屋子。
薛丁山来在室内,举目向房中望去。只见房中也已经是结彩挂红,十分喜庆。 北墙之下的正中地方设着香案,香案之上设着樊家列祖的神位,供着各色供品,香烟缭绕。底下侍女仆妇雁翅排开列立在两边,垂手侍立没一个敢出声的。屋子里虽然人多,却显得很安静。
樊梨花双手叠放在膝上,安安静静地坐床边低头不语。她今日一改往日的淡妆素裹,换上了全身的礼衣。身上穿着一件淡青色对襟儿轻罗短衫;外面罩着翠青色宽袖绲边锦缎彩绣双鹧鸪叠金礼衣;秋香色绣合欢连理带双打蝴蝶结;腰间系着淡青色云绉撒花八福裙;秋香色彩绣合欢鸳鸯披帛系在礼衣之上环绕在身边;脚下蹬着一双彩绣并蒂莲缎面新鞋。头上垂下来一方五彩丝线精绣而成的鸳鸯戏水幙缡。颜面在幙缡的遮挡之下看不清楚。薛郁莲、窦玉仙、曹绣鸾都围在樊梨花的身旁拉着她的手,正在切切的叮咛着什么。
此时的薛丁山,心里也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滋味了。穿过人群,来到里面先躬身给薛郁莲施了一礼,说道:“姐姐。”
薛郁莲看着他,心里有太多的话要叮咛,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说出口,话到舌尖,又咽了下去。说道:“去给舅父焚一炷香吧。”薛丁山点头,说道:“小弟遵命。”说完话,转身来到香案的前面。双燕连忙拈了四炷香在红烛之上点燃,回身递到薛丁山的手里。薛丁山用双手接过香来,举过头顶,躬身一揖。然后将香恭恭敬敬地插在香炉之内。又倒退了几步,双燕又急忙拿过拜垫放在了他的面前。薛丁山推金山跪下,拜了四拜。薛郁莲在旁边作为主家也还了四拜。拜完了,方才各自起身。
窦玉仙和曹绣鸾拿着一只裹着红绳的桃树枝,在薛丁山的身上掸了几掸,以示下婿之意。
薛郁莲这才拉着薛丁山回身来到樊梨花的身边。轻声向樊梨花说道:“凝姑,到时候了。走吧。”说着,用双手来扶樊梨花。樊梨花并没有躲闪,在薛郁莲的搀扶之下慢慢地站了起来。
薛郁莲拉着樊梨花的手,回过身来向薛丁山说道:“云峰啊,我把我最心爱的小妹妹托付给你了。从今以后她就是你的妻子了,你,你就好自为之吧。”说着话,又拉起薛丁山的手,把樊梨花的手缓缓地放在了他的手里。
薛丁山一接触到樊梨花的手,就感觉到她的手明显的有一些瘦弱,并且有一些微微的发抖,手心里全是冰凉的汗水。“唉!”薛丁山的心里禁不住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像是打碎了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咸一起涌上了心头,不由自主地紧紧地攥住了樊梨花的手。
樊梨花一直低着头,忐忑不安的坐在床边。因为头上遮着幙缡房里的情景并不能看到。听见柳如烟说薛丁山进来了,樊梨花的心陡然一震,不由自主地鼻翼发酸。但是她还是忍住了没让泪水涌上来,只是静静地听着房中的动静。听见薛丁山不多的几句话很是平静,并没有什么异常,才略略松了一些心。听到薛郁莲说时间到了,并且用双手来扶她,樊梨花才在她的搀扶之下缓缓地站了起来。薛郁莲把她的手放到了薛丁山的手里,薛丁山并没有闪避之意,而是紧紧地攥住了她的手。樊梨花不知道为什么,霎那之间好像受了天大委屈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人一样,热泪立时就涌上了双眸。怕湿了妆容,急忙咬了一咬银牙,才勉强没有让泪水落下来。
薛丁山用自己的另一只手轻轻地扶住了樊梨花的胳膊,低声说道:“走吧。”樊梨花这才转过身,在薛丁山的扶持之下慢慢往外面走去。将要走到门口的时候,薛丁山又回过头来看了看薛郁莲。
薛郁莲也正在看着他。姐弟两个人四目相对,欲言还休。薛郁莲慢慢地抬起手来,轻轻地摆了一摆,猛然向后一扭头说道:“走吧。”声音之中竟然有一丝哽咽。
薛丁山看着自己的姐姐,心里忽然觉得一阵心酸。在他身边的樊梨花听见薛郁莲的一声“走吧”。身子微微的战栗了一下,似乎是有一丝微微的哽咽之声。薛丁山咬了咬牙,回过头扶着樊梨花继续往外走。云兰连忙赶上来一步,在右边扶住了樊梨花。
刁月娥见薛丁山扶着樊梨花往外走了,连忙先行一步出了房门,来到台阶之下向程咬金回信。
刁月娥疾步来在程咬金的面前,说道:“四爷爷,薛世子和少夫人出来了。”
程咬金听见刁月娥说新人出来了,急忙吩咐旁边的侍从说道:“快去,快去让车夫把彩车驾到院门外的台阶下面等着。”
“是。老千岁。”侍从连忙答应了一声,匆匆跑了出去。来在院门外说道:“你们赶快把新人的彩车拉过来。新人这就出来了。”执鞭的车夫听见召唤,不敢怠慢,急忙牵着驾辕的马匹把彩车拉到了院门前的台阶之下。
十二名身着红衣的小丫鬟在前面引路,薛丁山在左边,云兰在右边扶着樊梨花在悠扬的笙箫礼乐之声和姜须,秦英等人的催妆诗的吟诵之声之中缓缓地走出了房门。
姜须见他们出来了,方才一挥手,徐青和秦英等人便止住了催妆诗的吟诵。姜须连忙向旁边随同前来的侍女说道:“你们快点儿出去,快去打起彩车的车帘。准备迎请新人登上彩车。”两个小丫鬟听见姜须的吩咐不敢怠慢,急忙一路小跑着出了院门,一直来到彩车的近前。一个打起车帘,一个放好了脚凳。恭恭敬敬地两边侍立等候着樊梨花出来。
薛丁山扶着樊梨花出了房门,一直走出了院子,跨过雕鞍缓缓地迈步下了台阶,径直来到七宝彩车的近前,这才把樊梨花的手递给跟在身旁的雨兰,自己一闪身退到旁边。
因为请期的帖子上写得的是新人面向东南登车,所以云兰和雨兰扶着樊梨花侧身面向东南方向微微一扬面,然后才踩着脚凳登上了七宝彩车。小丫鬟放下了弹墨绫的车帘,往后一退。云兰和雨兰两个人也踩着脚凳上了七彩车,坐在两边的车辕之上,随车而行。
柳梦明跟着出来,站在台阶之上高声吟诵障车文。
薛丁山亲自牵着驾辕的马匹走了几步才把马的缰绳交给车夫。
程咬金连忙命令随同而来的童儿将一些红枣,栗子等物撒了几把。
车夫一挥藤鞭香车慢慢启动。
程咬金见彩车动了急忙紧走了几步赶到前面,上了引亲的车辆在前面引领;秦汉和刁月娥夫妻上了迎亲眷属的车辆;姜须,秦英陪着薛丁山上了新郎的彩车;程千忠弟兄,尉迟江弟兄,徐青,马林等人簇拥;各色执事在前面引路。李鸿和柳梦明作为送亲的眷属,押着彩车随着仪仗一同离开李鸿夫妻的居住的院落,顺着甬路出了花园的后门,来在街上。
满副銮驾因为执事太多,并没有跟着一起进去,正在门外等着。见笙箫乐手出来了,连忙列队摆开。一行仪仗,再加上送妆奁的人众足足摆了有二三里地。出门来向东走,转过两条街可以回到帅府的前面。
行至半路,姜须在车辕之上悄悄地向旁边马上的秦英使了一个眼色。秦英会意,回身向程千忠,尉迟江等人一招手。这些年轻的将官一提马的丝缰,坐下的战马紧走了几步,来到仪仗前面,一字排开拦住了去路。
仪仗停了下来,程咬金在车上向前面望了一眼,呵呵一笑,说道:“老夫就知道他们有这一招,咱们往旁边闪一闪,让他们去找新郎官和李公子去吧。”驾车的车夫听程咬金这么说,也不敢笑,连忙将车辆牵到了一边,闪出一条路来。
秦英和程千忠等人带马来到了薛丁山的车前。
程千忠说道:“薛哥,我们哥几个为了你的婚事忙前忙后的可没少了跑腿。如今,新人已经上了彩车。是不是该撕罗撕罗我们哥几个呀?”
姜须在车辕之上,连忙说道:“各位弟兄们辛苦了,等到明天闲了,薛哥一定有重礼相谢大家。啊,一定有重谢。”说着话,又向程千忠等人一使眼色。
尉迟江说道:“那可不行埃俗话说:新人送入洞房,跑腿帮忙的扔在一旁。到时候薛哥只顾了春宵帐暖,翻脸不认账,让我们找谁去说理啊?不行,我们不要空口的许诺。”
姜须回身挑起了车帘,向薛丁山说道:“薛哥,你看……”
薛丁山一笑,说道:“贤弟,二弟不是给了你银钱了吗?你难道想要私吞吗?”
姜须笑道:“二哥给的是二哥给的,和你没关系。大家又没有向我要二哥给的那一份。”
李鸿见车仗停下了,秦英等人都拥到了薛丁山的车前,就知道是有人障车讨喜。连忙一提战马走了过来,满面陪笑说道:“诸位将军无需着急,小生早都已经准备好了。你们看,上好的陈年美酒。”又向跟在身边的书童说道:“童儿,把咱们凝小姐的女儿红酒送给各位将军。”
“唉。”李鸿身边的近身侍童晨亮答应着,领着两个童儿抱过来两个光润如镜的黑色陶制酒坛。
李鸿说道:“诸位,这里面是上好的女儿红陈酿,送给诸位权且当作谢礼吧。还望诸位将军不要嫌弃,请大家笑纳了吧。”
秦英一笑,说道:“还是大姐夫痛快。不比薛哥一味的吝啬,我们忙了这几天,连杯酒都不赏。我们就领李公子的情,讨樊小姐的喜了。”转身向程千忠,尉迟江等人说道:“好了,兄弟们,李公子赏酒了。咱们明天再闹薛哥,大家先把路让开吧,新郎官还等着拜完天地好早一点儿入洞房呢。”这些年轻的将官们轰然一笑,这才各带战马往两边一闪,让出一条路来。车仗在一派笙箫声之中继续启动。
转过两道大街一直来到了帅府的大门之外,仪仗才缓缓停下。程咬金先从车上下来,秦汉也赶紧下来赶上前来搀着程咬金。程咬金上了台阶,说道:“赶紧往里回信,新人到了。”
门上早有人看见仪仗过来跑进去送信了。
柳王妃听到说迎亲回来了,连忙命人告诉薛景山、李绣蓉、窦一虎、薛金莲、薛郁莲、柳如烟等人,让他们带着仆妇侍女赶紧从侧门出了帅府。
满副銮驾在帅府门外停下,笙箫乐手引着彩车从中门进来帅府。薛郁莲、薛景山等人连忙跟着彩车又从中门进来。
举行完婚大礼的青帐就搭在忆兰轩外面不远的吉星位置。
从青帐到忆兰轩的甬路之上高挂着或纸、或绢、或纱、或绫;或堆、或叠、或抠、或画的各色彩灯。两旁悬挂着重重锦幛,锦幛之上粘贴用大红纸张写着的各府公卿送来的贺词吉言。
青帐前的地上铺着大红的毡席。观礼的人围在两侧,俱都是身着华服,笑容满面。青帐里悬挂着喜帐,百子图。供着天地神祗。香案上摆着满斗的高粱,一只秤杆。斗上插着用红丝线缠着的三支桃木箭,横放着用红线缠着的一张桃木弓。几十个细瓷小碟里供着合欢花,石榴果、红枣、栗子、核桃等各种吉果。还供着年糕、花饽,长寿面等物。华丽的铜炉里焚着檀香。鎏金烛架上燃着几十对红烛,将青帐之中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李世民坐在上垂手的交椅之上,众为文武公卿列立在两厢,正在等着新人的到来。侍奉婚礼的仆妇侍女也都已经就位等待。听见礼乐之声越来越近了,大家忍不住交头接耳低低的议论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