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之上,一道黑色的身影蓦然而立,神情清寂,眸光淡漠地望着战后满目疮痍的山谷。
“结束了……..祈哥哥…….”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疲 惫之中略带颤抖。
男子坚韧如修竹般挺立的身影,在听到那个声音的一瞬间,轰然倒下……..
“祈哥哥……..”
她抱住他,为了保护她,他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气力。
祁连关大营,林飞一脸苦恼地守在营帐外,来回踱步却不敢走近内帐。
蓝军医自帐中走出,望了一眼疲 惫的少年,抹了把头上的汗道,“去歇着吧。”
林飞抓住军医的胳膊,“萧大人他……..”
蓝军医摇了摇头,“性命暂时保祝”
林飞舒了口气,若是萧大人有个三长两短他可担不起这个责任,虽然这个计策是王爷想出来的,可是毕竟他还是不愿看到云遥记恨王爷。
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看看,大帐的帘子忽地被人掀开,露出云遥那张美丽而略带苍白的脸容,他满心歉意地望了她一眼。
低头道,“云…..公子……”
云遥眉梢轻皱,“你进来。”
林飞摸不准云遥此刻的心思,只得咬牙钻进了帐中。
大帐里隔着屏风,将萧祈挡在了里面,云遥在桌前坐下,抬头望了一眼心虚的林飞,唇边勾起一丝冷笑,“你和赵毅是故意离营的对不对?”
林飞知她聪颖,也不多狡辩,点头道,“是。”
“王爷的计谋?以此来引东戎上钩?”
林飞点了点头。
“他人呢?真的被阻在冰河了么?”
林飞道,“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当日我和赵毅率军离开军营却是收到了王爷的密函,流穆山下我们确实遇到了西戎大军,只不过……..”
林飞顿了顿,“我们只是带他们在流穆山转了一个圈,然后才挥师援救祁连关,目的,是为了混淆戎军的视听,扰乱他们的计划。”
云遥凝眉,“好一个狡猾的西陵王。如果我猜的没错,他一定是带兵绕过冰湖,佯装被拖住,转而去打东戎老巢了吧!”
想到他利用祈哥哥和不到三万的守军来拖住东戎十万铁骑她就觉得心中一阵冷意上涌,若是祈哥哥因此而有什么不测,她一定不会原谅他!
林飞尴尬地摸了摸头,“王爷说了,请姑娘莫要生气,若不这么做的话就会便宜了那帮戎贼,若要守住东启江山……再说,萧大人他神功盖世,一定不会有事的……..”
云遥冷哼了一声,林飞吓的不敢再说,“姑娘还是等王爷回来亲自问他吧。”
说罢转身逃也似的钻出大帐,云遥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向屏风内走去。
萧祈面上苍白,闭目而卧,薄唇却充斥着血一般的红。
蓝医师的话再次回响在她耳边,血蛊……
她轻轻挽住他冰冷的手,“祈哥哥…….”
萧祈眉峰轻蹙,睡梦之中不知想到了什么,冷汗顺着额头涔涔而下,云遥心中难过,却又无法替他分忧,只是挽紧了他的手,将脸埋在他身上,闭上眼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声,祈哥哥,为什么你总是不肯告诉我呢?背负了那么多,会很累很累吧……..
她小时候曾听师父说过,南疆蜀国,曾流传过一种神秘而邪恶的蛊术,以血养蛊,杀人于无形。想起萧祈在战场之上如修罗般冰冷而嗜杀的模样,她不禁一阵冷意上涌。
以血养蛊,将子蛊中在仇人的身体内,经过漫长岁月的生长之后,缓慢地将人杀死于无形,而最后蛊母载体也会被蛊术反噬失去常性,最后万蛊噬心而死。
蓝医师告诉她,这种蛊术也是南疆极其隐秘的禁术,一旦施蛊是没有解救之法的。
而萧祈体内的蛊母已经开始泛滥了,蓝医师只能暂时以药力加上他自身的内力来压制住血蛊,只是他再不能过度耗损内力。
战后,一场秋雨连绵而来,席卷祁连山脉。
云遥坐在军帐中,低头翻开近日送来的战报,玉无陵率一支骑兵渡过冰河打入东戎后方,东戎军队迅速自祁连关撤退回援,北戎穆图汗王令其少子铮和和麾下大将石勒率一部戎军绕过丘沙岭前往东戎助斯里藩王一臂之力。
这一战,玉无陵打的可真是险。
云遥揉了揉眉梢,忽听身后昏睡的男子低吟了一声,她惊喜地回头。
萧祈缓缓睁开眼眸,黝黑如深潭般的眼睛里仿佛盛满了星子,明媚而灿烂。
“祈哥哥,你终于醒了。”
她轻轻地跪坐在床边,探手摸了摸他的头,“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萧祈静静地望着她,眸底波澜翻滚,一时间溢满了各色复杂的情绪。
“遥遥……”
“恩。”她答。
“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让自己冒险了。”
她知道,他是在说华平谷一役的事情。在看到那万箭齐向她射去的那一刹,他心神俱裂。
“我答应你。”云遥握住他的手,“可是你也要答应我!不许再冒险。”
萧祈唇角轻轻上扬,勾起好看的弧度,“我答应你。”
云遥扬眉笑了,蓦地又想起了什么,脸色骤然一暗,“祈哥哥,你体内的血蛊……..”
萧祈眸光一暗,“你,知道了……”
“是……..”
“遥遥……”
云遥蹙眉,“祈哥哥,一定会有办法的,你答应我,以后绝不能再过度损耗内力!还有…..停止以血养蛊。”
萧祈苦笑一声,现在说什么都已经迟了,只是,望着少女纯真的眼眸里那希冀的光芒,他怎么也狠不下心来。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控制不住血蛊,那么她该怎么办呢?深锁的眉,被她微凉的指尖轻轻抚平,云遥笑了,“此番祁连关大捷,祈哥哥可是首功。”
萧祈也笑了,“遥遥也不赖,破天阵法果然名不虚传。”
云遥眼睛一亮,“祈哥哥,你知道破天阵法?”
萧祈点了点头,“说起来,你我还是同出一脉,当年鬼谷子老前辈将鬼谷绝学一分为四,自此鬼谷派从江湖上销声匿迹……..”
关于鬼谷派的渊源云遥曾听师父讲过一些,只是其中是非曲直未曾细想。
二人在帐中说了一会话,萧祈重伤初愈不便劳累,于是云遥 便催着他早些休息。
夜幕降临,营帐外的山野一片清寂,下过雨后的天空宛如被洗过一样,蔚蓝之中点缀着点点繁星。一弯半月,透出薄薄的辉光,将这一片山脉衬托的格外静谧。
这一仗到底还要打多久她不知道,眼下的局势虽然还算稳定,南戎一举溃败,西戎和北戎尚未正面交锋,而东戎……..云遥抿了抿唇,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若是北戎和东戎两面夹击,玉无陵腹背受敌……
朝廷派人快马加鞭传来消息,皇上前几日吐血一病不起,还不知能撑到几时。萧祈收起手中的小纸条,血蛊引发的顽疾,怕是好不了得了,然而,这一刻他却忽然希望他不要那么快死。至少,也要等到西陵王捷报而归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