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后,云遥换了一身黑衣,趁着夜色摸出了王府。
事情似乎比她想象中更顺利,只是这顺利的背后有一种让她胆颤心惊的诡异。至于是什么她无暇顾及,垫着脚尖如灵猫一般飞速游走在夜幕下的帝都之中,不多时便找到了当初关押她们的院落,可是,此时人去楼空,院子里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云遥懊恼地垂了垂头,想也知道,那帮人肯定将秀女们转到更隐秘的地方去了。
这下可怎么办?茫茫天地,大雪飞舞,云遥独自站在空落落的院子里,忽然觉得有些难过。若是因她一人逃走而害了那些无辜的女子,那么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暗夜之中一道黑影蓦然划过屋脊,云遥神色以凛,下意识地缩了身子藏进暗处,而黑夜之中那黑影迅疾地越过院落消失在暮色里。云遥心中一惊,刚欲起身离开,只听街巷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起一阵凶猛的狗叫。
看来这个地方不能久留,云遥错身出了院落,却见远处那追兵已然到了跟前,看似不能原路返回了,她这副打扮被那些糊涂守卫看到了估计又得当成刺客抓了,这次可没那么好的运气碰到玉无陵了!她一咬牙向着黑衣人消失的地方追去。
黑衣人穿过一片屋脊身影一晃消失在一个清寂的院落中,在这个院子的前面,却是一片喧哗,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脚下落地,云遥忍不住舒了口气,如果她推算的没错,这里应该就是凤栖楼后院了。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看来那人不简单。借着凤栖楼人多眼杂逃走,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云遥自得一笑。
转身向前院走去,随意打昏一个出外小解的伙计,再换上他的衣服,云遥不费吹灰之力便进了楼阁内。长这么大第一次来青楼,云遥压低了帽子端着茶盘穿过厅堂,眼角余晖不经意间捕捉到一抹熟悉的紫影……是他!不知怎么地,心头却像是堵了什么,总觉得有些难受。
她摇了摇头,迈开脚步正要离开,却见凤栖楼外,大群的官兵已然围了过来,不知是不是心虚了,云遥忙低着头退回了廊檐上。
这些官兵大概是冲着方才那黑衣人而来的吧,想到这里她不由地又松了口气,正欲转身离去,却觉脖颈边蓦然一凉,凛然的杀意自背后蔓延开来。
这一刻,云遥即便是不回头也明白身后发生了什么。恨就恨自己那么多地方不站非找了这么个隐蔽的角落来,这下可好…..
“跟我走!”
男子的声音宛如冰破寒冬般清冷,却又说不出的悦耳。云遥叹了口气,任由那人一把抓着自己躲入了一间房内。
淡淡的血腥味在鼻尖蔓延开来,她蹙眉,“你受伤了?”
借着窗外淡淡的雪光,她回眸,看到一张带了面具的脸,面具下,一双黝黑深沉的眼眸宛如潭水般明澈,竟有几分熟悉。
男子仰头,眸中冷厉的气势让云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黑色的面具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精致的下巴。
男子薄唇微启,沾了血的长剑贴紧云遥的脖颈,冷声道,“不想死的话就不要出声。”
不知为什么,虽然这人拿剑指着她,她却丝毫提不起恨。
“我来帮你疗伤。”
云遥刚想伸手,黑衣男子眸色一冷,抵在她颈边的剑又近了几分,她几乎可以感受到剑上冰冷的寒意。那一刻,少女明若秋水的眸子里溢出一丝恐慌。
不知怎么的,黑衣男子漠然收了剑,眼神依旧冰寒,却不再如方才那般布满杀意了。原本劫他来只是想借机挡一下门外的追兵,可是现在他忽然改变了主意。
云遥在黑衣男子身前蹲下,只见他腰间的黑衣已经被血水浸湿,根据伤口来看,应该是被人从背后偷袭,一剑洞穿了左胸所至。幸好这一剑没有伤及肺腑,不然纵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他了。
云遥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瓶药膏,拭去男子身上的血迹,然后将药膏涂在他的伤口上。然后自衣摆上撕下一块布帛缠在他的腰间,暂时止了流血。忙完这一切,云遥擦了擦额上的汗,嘘了口气。
一抬头却迎上男子冰冷的眼眸,从她俯身给他包扎伤口到现在他的视线竟没离开过她半步。
玉瓷般的肌肤,精致的耳垂,由于衣衫较大而隐约露出的完美锁骨,无一不昭示着眼前的小伙计其实是个女子。
云遥 被他看的脸上一红,瞪了他一眼。
“你叫什么名字?”男子沉声,眼中看不出一丝表情。
“云遥。”
男子冷眸微微眯起,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门外追兵已经查了过来。云遥哪里经过这种场面,不由地慌了神,回头眼巴巴地望着黑衣男子,而他却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被追杀的是云遥而不是他。
她咬了牙,正待起身,却听门外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
“哎呀,原来是韩统领啊!多日不见人又精神了不少呢。”
隔着墙云遥似乎也能感受得到女子柔媚入骨的风情,她一颗悬起的小心肝终于落回了肚子里。显然,这女子的出现绝对不是偶然。如是想着她不由地瞥了一眼身旁闭目沉思的黑衣男子,这人可真沉得住气!死到临头了还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雪舞姑娘,爷今日是为了办正事来的。烦请姑娘让路。”
雪舞不依,“人家好久没见韩统领了,心里怪想的慌,要不去我那屋里坐坐?”
只听那人冷哼一声,毫不怜香惜玉的推开了拦路的女子径直向这间紧闭的房间内走来。
云遥一听只觉完了,这下死定了。而在她身后,那黑衣男子蓦然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底有锐光流过,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云遥的经络,将她往腋下一夹飘身自窗户处掠了出去。
云遥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男子从一个窗口跃进另一个窗口,房内,温香如玉。黑衣男子顺手一丢将云遥丢在了床上,经络被点无奈之下她骨碌着大眼睛瞪了男子一眼,似乎在埋怨他恩将仇报。可是黑衣男子哪里理会这些,指尖凌空弹来。云遥只觉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夜,宁静的只剩下风声。窗外依旧歌舞升平,黑衣男子漠然立在窗前,风吹起他黑色的长衣,黑色的长发在风里肆意翻飞,几分冷傲几分疏狂,莫名的又带了些许的落寞。
“属下护驾不周让少主受伤,该死。”
在他身后,一身红衣的女子单膝跪下,敛去了往日的媚色,这一刻她抬头仰望着他,宛如在看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祗。
“起来吧。”
清冷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黑衣男子眸光一转落在床榻上睡着的少女身上。
雪舞会意,“少主放心。”
黑衣男子点了点头,窗外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似乎勾起了回忆里某些不可触摸的角落。他眸光一冷,飘身消失在夜色中。望着那个身影消失在黑夜尽头,雪舞轻轻叹了口气。转眸望向云遥,她不明白,若是怕这他走漏了消息少主大可一剑杀了她……可是为何又偏偏将她留下呢?
当云遥再次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中。昨夜的记忆纷繁而至,让她不由地头痛起来。恍惚中,犹记得那个黑衣男子冷漠如寒冰般得眼神。可是偏偏,那眼神又让她觉得分外的熟稔,若是少一点冷厉多一点温暖该多好……
正当她神飞天外的时候,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云遥抬眸间只见一个红衣似火的妖娆美人走了进来。下意识地她脑海中冒出一个名字——雪舞……
“丫头,醒了。”
雪舞袅娜的身姿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卧榻上,云遥有些不解地望着她,“我这是在哪?”
雪舞掩嘴一笑,三分妩媚气氛妖娆,“自然是凤栖楼了。”
“昨晚……”
雪舞嗔了一眼,果真是个风情万种的青楼女子,这么一眼别说是男人了,就是云遥也被她迷的云里雾里。
“从今日起,你就是我雪舞的丫头了。今后在凤栖楼中该说的不该说的,想明白了再说,免得惹祸上身,得罪了人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云遥心中暗自惊疑,显然,这雪舞是不愿让她说出昨夜的事情。其实她此举完全是多余的,她没事吃饱了撑的跑去告密么?更何况那人现在早已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等等,云遥忽然反应过来。
从今以后她就是雪舞的丫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