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荡荡的感觉好似小时候坐在摇篮里,当云遥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艘画舫内。
窗外蓝天如洗,偶尔有一朵白云飘过,自在惬意宛如一只只欢快的鸟儿。青江水波澜不惊地载着画舫向东南驶去,偶尔可见一页页扁舟自江中滑过,转瞬间没入海天尽头,消失的毫无踪迹。
“你醒了……”
云遥蓦然一惊,回头时才发现,原来船舱中还坐了这么多年轻的姑娘。而和她说话却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绯衣女子,清秀的瓜子脸上嵌着一双水光盈盈的眼。
“我这是在哪里?”云遥茫然道。
“你不知道么?”绯衣女子疑惑道,“我们是北郡待选入宫的秀女。”
“什么!”云遥一声惊愕,绯衣女子猛然捂住了她的嘴,眉梢一挑望向四周。
“你这么惊讶做什么0
云遥苦笑一声,“我哪里是什么秀女,只是中了一家黑店老板的计被抓来的。”
绯衣女子眉间勾起一丝淡淡的忧伤,“前些日子听说选来的秀女死了一个,后来他们怕进京交不了差,后来不知在哪里找了一个女子补上,原来就是你埃”
云遥大眼一翻,霉运当头果真不是盖的。现在可好,若是被带进了皇宫那么她这辈子算完了,别说找祈哥哥了,这自由首先就没了。
逃吧!
打定注意以后,为了祈哥哥,也为了她的自由,云遥如是想。
就在这时,船舱的门猛然被打开,两个灰衣大汉自门外走了进来,随后又来了一个面相苍白而清秀的中年男子,他眼锋扫过众女停留在云遥身上,挥了挥手道,“将她带出来。”
“为什么是我?”
云遥指了指自己,而那两个灰衣大汉好不迟疑地将她从地上拎起来拖了出去,而她身上迷香的药效还没有散去,此刻依旧是浑身酸软,别说逃跑了,就算是挣扎也是徒劳。
于是只能静观其变,既然是选秀女,那么生命暂时还不会受到威胁的吧。
两个大汉将她丢进另外一个房间之后便退了出去,房内,一个清瘦的中年男子临窗而坐,斜睨了一眼云遥,随即挥挥手,自两旁走出两个侍女。一个侍女端着盘子,盘子里放了一颗龙眼大小的黑色药丸,另外一个侍女则走到云遥身旁,捉住她的双手。
“你们要干什么?”
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那药丸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
两个侍女,一个扣住她下颚,一个将药丸强行塞入了她口中。
窗前,那清瘦男子道,“解药会在你们进宫那日统一发放,本官劝你还是不要打别的小算盘…….想逃走,门都没有。”
云遥心中一凉,在那侍女松手的一刹那,她弯腰干咳了半天,可是那药丸入喉即化,哪里还咳的出来。
再次被送回画舫的时候,那绯衣女子用哀婉的目光望了一眼云遥,想要说什么来安慰她最终却化作一声叹息。
“你叫什么名字?”
云遥无力地躺在卧榻上,“云遥,白云的云,遥远的遥……”
绯衣女子微微一笑,“我叫熏衣。”
“熏衣姐姐,你说,我们真的会被送进宫么?”
可是她真的很不甘心!
“但是要逃谈何容易,若是没了解药,恐怕连一个月活不到便要毒发身亡了。”
窗外流云倒映在平静的江水中,宛如一朵朵嵌在碧波之上的图画,美丽而清净。
这画舫在江上行了数十日终于到达帝都,此时已是深秋时节,一群秀女一到帝都便被关在了一座院子里,据说秀女入宫前还要进行必要的训练。
距离进宫的日子越来越近,她们每天要做的事情便是织布绣花,唱歌跳舞,弄得云遥好不着恼。一日傍晚,天边如铅般埋上了沉重的阴霾,云遥支着下巴坐在窗前望着那漫天黑沉沉的云,要下雪了吧。
每年的这个时候蒙山早已经是白雪皑皑,而每当那个时候她都喜欢缠着师姐陪她去山顶上看雪景,然后摘一堆野梅花回来插在屋子里,让野梅花的香气弥满整个房间。
回忆恍如昨日,转眼间她已经离开蒙山三个月了,不知师父是否会想念她,还有红雪,没了她的陪伴这个冬天会不会觉得无聊呢?
这些她现在都无暇多想,最重要的还是想想怎么逃出去吧。
这座院子处在一个极其隐秘的地方,三面都被守卫看的严严实实,而另外一面则临近一个巨大的湖泊,湖水幽深而冰冷。想要逃出去简直难入登天。
这日夜晚,云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呼呼的北风刮开了窗户,一阵冷风夹杂着雪屑飘进窗内。她披了件衣裳向站在床边,外面早已被白雪掩埋,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不知为什么,云遥对雪似乎有着一种特别的情愫,每当看到雪的时候,就不由自主地想起祈哥哥。
远处,一阵悠扬的箫声传来,清朗之中一丝霸气蕴涵其中,时而高昂时而低沉,缓缓没入心底。她心中蓦地一动,一种熟悉而又久远的感觉在心底蔓延开来。
吹箫人是谁?
雪夜,天寒地冻,守卫明显地松弛了不少。
云遥踏着积雪向北面的围墙走去,箫声便是从围墙的那边传来。也不知道那边究竟住了什么人,云遥四下看了看,此时正逢守卫换班,她猛然吸气,足尖轻点,身子一旋跃过了围墙落在了北面的院子里。
随着云遥的闯入,箫声蓦然而止。透过朦胧的雪夜,一个紫衣翩翩的男子静立在夜幕的苍宇之下。飞扬的雪在他身边飘然打了个旋,然后落下,如此绝代风华的男子……..
是他…….
云遥正准备出声,却听那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哎呀,老夫不知王爷深夜来访,有失远迎还请王爷见谅。”
紫衣男子从容一笑,“左相大人无需多礼。”
老者又鞠一躬,冲紫衣男子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王爷请屋内一叙。”
紫衣男子优雅转身,“左相大人请。”
二人就那般一请一让进了屋,云遥冻的一阵哆嗦,摸着墙根跟了过去。
想不到那人竟然是个王爷,而这个院子竟然是左相大人家!来不及作过多的惊讶,云遥猫着腰跟到了墙角下。似乎,见到了他就见到了希望!
远远的望见老者和紫衣男子对面而坐,不知在谈论着什么,由于隔着太远,他们说的话云遥听的并不真切。正待起身想要离的更近一些,却不小心被脚下的树枝一拌,差点没摔了出去,也就是这一声响引来了巡查的守卫。
当云遥 被守卫像拎小鸡般丢在左相面前的时候,她一抬头看到紫衣男子僵在脸上的笑容,刹那间的恍惚过后,她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的真相,那就是,如果他不救她,那么不等毒发身亡她这条小命片刻后就可以了结了。
望着少女明若秋水般的眼眸里带着的一丝期盼,玉无陵剑眉轻锁,横了云遥一眼,道,“不知规矩的小丫头!让相爷见笑了。”
老者阴沉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这丫头是王爷府上的?”
无陵无奈地摇了摇头,“本王管束不严,还请相爷原谅。”说罢佯装生气地瞪了云遥一眼,“还不给我过来。”
一句话,将她的死罪解除。云遥忙不迭地挣脱了守卫的禁锢,脱身躲在了无陵身后,低着头作小媳妇状。
无陵玛瑙般的眸子里溢出一丝冷锐的锋芒,左相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却也被他这一眼望的抖了抖,只听无陵温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这丫头原是我府中姬妾,因着见我进了凤栖楼一时吃醋跟了进来。”
云遥暗中咬了咬唇,果然是个登徒子,到这会了还不忘占一占她的便宜!不过看在他肯救自己的份上就原谅他了。
都说西陵王风姿绝世,又风流多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老者脸上颜色稍缓。而忽然间多了她这么个外人,两人原本谈到一半的话也不得不被终止。
“今日天色已晚,王爷还是早些歇着吧。我们的事情择日再谈也罢。”
无陵眸光深深望了一眼云遥,想不到她身穿女装的模样竟是这般美丽,恐怕这凤栖楼的头牌姑娘也被她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