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四阿哥的衣服已经被我的鲜血沾得触目惊心，我还是不停地呕着血，似乎要将浑身的血液都呕光了。

我的手死死地拽着四阿哥的衣服，我相求他把孩子留下来，但是我却连开口说话的能力都没有了。

“太医，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已经稳定下来了吗？为什么她还会吐血？”四阿哥依旧冲着这堆太医吼着。

一个太医上前来，他为我号了一会儿脉后，猛地跪了下去。他慌张地回话：“福晋的身体中气流乱窜，血气不顺，加上刚才将小爷娩出已经耗尽了体力，现在恐怕是强弩之末了。”

“蠢材！”四阿哥一脚踹开了他，“你们给我去开方子，你们要是救不了她，后果你们自己负责！”

强弩之末了吗？我又呕了一口血，四阿哥赶紧将我的身子放平。

“初悦，你别这样，孩子刚出生你就让他没有额娘吗？”四阿哥焦急地说着，脸上的悲怆之色表露无遗。

我摇了摇头：“我只想再看他一眼，就让我再抱他一会儿，否则我就算死了也不安心。”

四阿哥像是下定了决心，他握紧了我的手对我点了点头：“好，我去将孩子抱过来。”

皇上的队伍已经在准备回宫了，四阿哥冲到皇上的面前跪了下去：“皇阿玛，初悦眼看着就不行了，就让她再看孩子一眼吧。”

四阿哥将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但是皇上似乎没有放手的意思。

“老四，初悦现在的样子，让她见孩子还合适吗？万一吓着孩子怎么办？”皇上又转头对众人发布命令回宫。

“皇阿玛！”未等四阿哥再开口，胤祯也跪了下去，“可怜天下父母心，初悦想要多看一会儿孩子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她现在的情况怕是活不了多久了，就让他们母子多呆一会儿吧。”

皇上又陷入了沉思，胤祯又赶紧接上一句：“这孩子要是将来知道自己连额娘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上他会有多么难受埃”

胤祯也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儿臣保证一定将孩子安全送回宫中去。”

见到两个儿子都跪在自己的面前，皇上也不好再说“不许”。

“天黑之前，一定要将孩子送到乾清宫。”

见皇上松了口，四阿哥和胤祯都舒了一口气。四阿哥对着胤祯轻声地道了一声谢。

“不用了，我不是为你，我也只是为了自己，”胤祯轻轻地说着，然后将孩子递到了四阿哥的手中，“别让她等太久了。”

四阿哥立刻接过了孩子，又跑回了房中。我看着四阿哥将孩子抱了回来，挣扎着要起来。

“初悦，你不要乱动。”四阿哥将孩子放在我的身边，又急忙按住了我的身体。

“谢谢。”我看着四阿哥，毕竟他为了我违抗了旨意。

我奋力地伸出手，想要去摸一摸孩子的小脸袋。孩子正在酣睡，他好小啊，显得好安静。

“孩子，额娘不能在你的身边照顾你了，你要好好地长大，将你的阿玛安全的救出来。”我抚着孩子的脸，觉得自己的意识开始涣散。

四阿哥正在惊呼我的名字，但是我只感觉身子飘了起来，好像马上就要去往另一个世界了。

“司锐和孩子，你们都要好好的。”我最终还是疲　惫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地狱吗？我的眼前是丛丛的迷雾，好像只有我一个人。突然迷雾开始慢慢地散去，有一些人，一影像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又看到了十四阿哥，他正焦急地抱着一个女子，那个女子好像受了伤，软软地靠在了他的怀里。我慢慢地向他们走了过去。那个女子突然抬起了头看向了我，我惊觉她的样子竟然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心里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我赶紧向后退着，却又进了一间房间。

房中的人在忙碌着，床上的女子好像昏迷着。我看到有一个老嬷嬷抱了一个孩子进来，又将床上的另一个孩子抱了出去。

而后情景变换，我看到了一座孤零零的坟墓，一个女子在墓前哭得声嘶力竭。我走近去看墓碑上的名字。

“守夏！”只这两个字，却让我的头又疼了起来。

我记得这两个字，我怎么能忘了这个名字？头上的疼痛消失了，我却已经是泪流满面。

我慢慢地靠近这块墓碑，轻轻地抚摩着这两个字：“守夏，额娘回来了。”

所有的雾气都散去了，那些影像终于被接合在一起了。

最后，我看见了自己决绝地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我对着回忆中的自己自嘲一笑：“我那个时候，是真的想死吧。　毕竟太痛了。”

胤祯的箭，以及他的焦急神色，清晰地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中。

“胤祯，我没有死，我又回来了，只是这一次，我们似乎再没有了可能。”

我是已经死了吗？所以将前程往事都想了起来。

突然我又听见了四阿哥的叫声，他在叫我“初悦”。

对了，我又自嘲地笑着，我现在是“初悦”了，我是四阿哥的侧福晋，我也是司锐的妻子。

我不恨司锐。如果我们一直没有回到京城，我们真的能轻松地生活下去吧。

但是现在呢，我的孩子顶着这样的一个身份，受着皇上的荣宠，要是我的身份恢复了，司锐和孩子都会难逃一死吧。

就让我死去吧！我大声地喊着。

“沁儿。”阿玛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

我急急地扑到了阿玛的怀中：“阿玛你来接我走了吗？”

可是阿玛却坚定地移开了自己的身子，他还是慈祥的笑着：“沁儿，你还有好多事情要做，你还不能死。”

“为什么？我早就该死了，如果我现在活下来，对所有人都是威胁。”

阿玛摇了摇头：“如果你死了，谁能来保护你的孩子呢？沁儿，好好活着，保护好所有你想保护的人。”

“可是，我觉得好累。”

“不要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所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阿玛的声音渐行渐远，我向他追了过去，但是他已经消失了。

我大声地叫着“阿玛”，但是身体却像是受到了什么力量的推动，朝着光亮处走去。

“四爷，您还是歇歇吧，初悦会没事儿的。”佑宁劝说着。

四阿哥没有理会她：“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她找回了的。如果她没有回来，至少能够好好地活着。”

四阿哥的语气充满了悔恨，佑宁看着这样的四阿哥却是无能为力，只能任由他守在初悦的窗前。

太医还没有离去，但是谁都清楚我是活不成了。

“阿玛。”我轻轻地叫着，却让屋子里的人都为之一振。

几个太医抢着上来为我号脉。

嫡福晋也过来了，她看着奄奄一息的我心中有着窃喜，但是她听到我说出话来，心中猛地一沉。

“初悦该不会是回光返照了吧？”

她的话一出，四阿哥就冲她大喊了一声：“闭嘴！”

嫡福晋像是委屈万分：“四爷，您不能乱发火啊，她变成这样又不是我害的。”

四阿哥无心与她多说话：“你要是怒想帮忙，就给我滚回去，别呆在这儿碍我的眼。”

舒玉受了这样的气，立刻摔门而去：“好你个钮钴禄初悦，我咒你永远都不要醒过来。”

一群太医的脸上突然都露出了笑容：“四阿哥，侧福晋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

四阿哥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惊得说不出话来，他看了我一会儿，又转头问到：“会不会像白天那会儿一样，只是好了一阵。”

一个年长的太医回话道：“照老臣看来，应该不会。”

四阿哥站了起来，又问到：“她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太医回话道：“原先我们只发现侧福晋中了毒，而且又赶上侧福晋你要生产，所以查不清原因。现在看来福晋之所以会这样很可能是因为她原先就中了毒，最近又中了另一种毒，两种毒药在她的体内冲撞了，所以才会有白天的反应。”

四阿哥像是明白了一些：“那么现在呢？”

“现在侧福晋的脉象平稳，已经没有大碍，刚才她吐了那么多血应该是将体内的毒素都排了出去。”

“你的意思是现在她身上的两种毒都已经解了？”

“没错。”

毒都已经解了？四阿哥刚放下的心，却一下子提了起来。这是说明她已经记起乐自己是谁了吗？

四阿哥看着床上苍白的“初悦”，心中的不安扩大。

“如果你已经记起了一切，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天色微微地变亮了，我也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疼痛已经没有了。

“初悦，你醒了。”四阿哥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他充满了期待地叫着我的名字。

四阿哥看着眼前的人，看着她的眼神。这不是初悦该有的眼神，这样的眼神是属于另一个人的。

“安沁？”四阿哥怀疑地问到。

我冷冷地看着他：“四哥，好久不见了。”

四阿哥震惊地看着我：“你记起来了？”

“四哥放心，我还会是钮钴禄初悦。”我的声音虚弱得很，但是却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