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封我为十四阿哥嫡福晋的圣旨下来的时候,我刚从师父的药房回来,浑身的草药碎末显得有些滑稽。
宣旨的小太监看到我略是一笑,便大声地在众人的跪拜面前宣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朕第十四子爱新觉罗胤祯,明贤颖达,深具孝悌,另有完颜氏女安沁,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为其志趣相通也,即赐婚。着礼部查阅吉日吉辰,得癸未年十月初六,宜婚娶。赐府第一座,庄园两座,婚后开府另居。钦此。”
小太监将手中的明黄诏书置于我手中,讨好的说着:“奴才给十四福晋请安,这次的赐婚可是十四阿哥亲自向万岁爷求来的,福晋好福气埃”
府里一下子充满了喜气和恭贺之声,我的心却渐渐沉在谷底。
我,完颜安沁,礼部侍郎完颜罗察长女,从小就有很多人告诉我完颜家族应该是如何尊贵。虽然阿玛的官职不高,但是朝野上下却对阿玛和完颜家礼待有加。
阿玛的侧福晋是当今宫里正受宠的宜妃娘娘的表妹,她常常在额娘面前提起这么一句话:“看咱们大小姐越发的标致出众,将来怎么也是个皇妃福晋吧。”
皇妃福晋?
完颜家是大金的后人,与爱新觉罗家的姻亲却一直没有结成,看来这次我与十四阿哥的婚事就是完颜家重新成为皇族的机会了。
府里上下都有一股喜气,我将自己关在房里,呆呆望着书桌上的娃娃面具,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可是,我有心动之人,怎么办?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思考。
可我喜欢的人并没有认出我来,现在想来我们注定有缘无份了。
十月初六,拜别了阿玛和额娘,我坐进了喜轿。
现在我被送进了十四阿哥的府第,在喜气洋洋的新房里,紧张的等着我的丈夫。这半年来一直听着有关他的点点滴滴,全都是对他的称赞和敬佩。与我交情好的姐妹都羡慕我能嫁给十四阿哥。
这个十四阿哥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这时房门被推开,喜娘领着我的丈夫进来了,我任凭喜娘在身边倒弄着,最后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了我们两个人。
我不知该怎么办只能静静地坐在那,房间里太安静了,他轻轻地咳了一声,说道:“你原先那么多话,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我听他说话,好像他认识我一样,心里觉得奇怪起来。
说着他竟隔着盖头亲吻了我的脸,我的鼻梁,缓缓地到达我的唇,“呵呵,就像那日一般,你怎么也不肯取下面具,留我干着急,好在最后我还是把它取下来了。”
他的话让我的心里一惊,急忙出声:“十四爷……”
难道他还是找到我了,真的是他吗?
他一下扯下了我的头巾,我们四目相对,我日夜思念之人竟然真的在我眼前了。
可我还没能说话,右脸便火辣辣地疼,他甩手给了我一个耳光,“你到底是谁?敢冒充完颜家的小姐,你不要活了吗?”他的眼里满是震怒咬牙切齿的说着。
我疼得直掉眼泪,扭头向他也是气急,“干嘛打人,凭什么打我,我就是完颜家的大小姐。我就是……”
我才是你要找的人那!
“啪!”又是一个耳光,他将我踢倒在地,掐住我的下巴,仔细地凝视我,他又将我提起来扔到床上,自己踢开大门出去了,门外一片惊呼,我缩在床角,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原来他还是没有认出我,他一直找错了人。今天他为什么会娶我,这是老天给我的机会还是孽缘?
当侍奉的丫头将我唤醒梳洗时,我在她们的眼中看到了怪异,是了,昨晚诡异的气氛足矣让她们疑惑,更别说现在我脸上的红肿和泪痕。
我叫住其中一个与我同龄的粉衣丫头,“你的名字?”我淡淡一问。她行礼回应:“奴婢阿奴。”
我点头示意她们退下,拿出一瓶去淤膏,细细涂抹,红痕尽去,我对着镜中的自己略一点头,告诉自己我已然是十四福晋。
“他娶了你,该高兴才对,不要怕。”我对自己说,既然老天爷给了我再一次机会,无论怎样,我都要好好把握。
“如果告诉他我是谁会不会不一样?”我还是自言自语。
进宫谢恩去的马车上只有我和他两个人,安静得诡异,我轻咳一声,转身掀开窗帘往街上瞧去,依旧热闹,各种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我不禁想起那晚的热闹情景,为自己现在的处境觉得不值。若是从未相识过,及时现在被认错,也只会觉得奇怪难过,不会这般委屈了。
我和十四阿哥自进了宫,就听得一路的太监宫女连声请安道贺,他也不说话只叫身边的小太监打赏。我在他身后看不清他的神情,自打进宫他更是沉默,我虽因为第一次进宫心里紧张得很,却也没办法向他求救,只能不语。
我正胡思乱想间,已快到了德妃娘娘的永和宫,十四阿哥回头看了我一眼慢吞吞地说了一句:“皇宫不比外头,虽然今天是见家人,但是你可不能失了规矩,说话做事都小心着点。”我真是受宠若惊,感激地笑着答是。
到了永和宫,德妃娘娘对我很是亲切,拉着我的手说了不少话,夸我乖巧懂事,让我好好服侍十四阿哥。我连连答是,心里却有些黯然。
不多时就到了中午,只听到门外太监尖声高喊:“皇上驾到!”德妃拉着我出门接驾。随着明黄的龙撵落地,只听得一声威武的“平身”,一堆人起身簇拥着皇上进了房内。
皇上和德妃在内堂坐定便发话说:“今天是家宴,十四也成家了,朕很是高兴,哪个是朕的媳妇儿啊?”
我忙下跪行礼:“儿臣安沁。叩见皇阿玛。”
“李德全,赏十四福晋福安玉如意。”我忙叩谢皇恩。
“起吧,以后要和十四阿哥好好过日子,谨记家和万事兴,做好十四阿哥的贤内助。”
我起身谢过皇上的教诲,就垂首到了德妃身边伺候。十四阿哥到了皇上跟前皇上也说了一番对他期望的话。我的进宫觐见似乎风平浪静的结束了。十四阿哥对昨晚的事情没什么说辞,我想他也知道就算是错娶也是不能改变的事实了吧。
家宴结束,皇上起驾回乾清宫,四阿哥他们也起身告退。
这时德妃娘娘叫了十四阿哥:“十四,你虽是新婚,也不能荒废功课,随你四哥去吧,你的福晋先在我这呆着,我可是还有好多体己话要和她说。”说着将我拉向身边,缓缓地拍了拍我的手背。
十四略是迟疑了一下,也点头告退,他抬头望了我一眼,眼神中似乎是警告。我也回看他一眼,向他点点头,我可不会蠢得要跟德妃说这件事。
他们一走德妃就将我拉进里间,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你不用怕,也别太吃惊,昨晚的事本宫已经知道了,本宫也知道十四阿哥想娶的人不是你。”德妃还是一副闲适的样子,看着我,缓缓开口。
我惊讶地抬头看向德妃,她看我满脸的不可置信,只将我拉到身边坐下。
“今年元宵刚过,十四阿哥就兴冲冲地来找本宫,说是要本宫帮忙找一个女子。看他那么高兴的样子,本宫只能答应。他只告诉本宫那女子姓颜,还急切奉上了一幅画像。 本宫还笑他小孩心性,若是真心喜欢人家也不问清楚家世背景。这时皇上恰巧驾到永和宫,看见这情景,就问了几句。”
我依旧还是呆呆地,只能苦笑开口:“那皇阿玛和额娘都知道儿臣不是十四阿哥求的人,为何执意要十四阿哥娶我呢?”我绞着手中的手绢,已经有些不知所措。
“十四阿哥当下就请皇上赐婚,说是非画中女子不娶,皇上素来就偏爱十四,只交代李德全先去寻着画中的颜姓女子,那天皇上私下跟本宫说,十四年纪还小,第一次有意中人,我们当父母的还是依了他罢了,只要对方身家清白,也不用非得是达官显贵。”
德妃说到这似乎苦笑了一下,“本宫见皇上如此说,就也默许了十四的要求。 毕竟这皇家子弟想要有一段两情相悦的婚姻是多么不易,皇上能答应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典。”
她说着又执起我的手轻抚:“可惜造化弄人哪!”
“那女子名叫颜会染,虽也是半个满人,但她的娘亲出生勾栏,虽被赎了身,母女俩的身份却依然是见不得光的。那日李德全在本宫和万岁爷面前将情况说出后,本宫就知道事情没有转机了,万岁爷金口玉言,却不能让这样的女子做自己的儿媳妇儿。”
“李德全在皇上身边呆了那么多年,早就明白这婚事绝不可能办成,早就打听了合适的人向皇上进言,说是完颜家的长女今年14岁了,和十四阿哥年纪相当,也是品貌出众的孩子。”
德妃缓缓说出这话,“完颜家虽不是什么显族,却是真正的贵族,本来皇上就有这个意思,李德全这么一说,皇上当下就表示了可行。
“本宫看这事情八成是定了,就让李德全让人照着十四阿哥拿来的画像又画了几幅图。第二天十四阿哥来向我请安的时候,我就告诉他人找着了。看着他那高兴的样子本宫也是有些心痛,但这是皇上已经决定的事情,谁都无法改变的。”德妃说着拿起身边的一卷画在我面前展开。
我看着画中的那个女子,我们两个谁更不幸呢?是相爱却无法相守的你,还是注定悲伤的我呢?
“十四从小被本宫宠坏了,绝对不会乖乖就范,本宫只能擅自瞒天过海了。现在事情已成定局,多说无益,他心里也是明白的。就是以后在十四阿哥面前你要小心侍候,就像皇上说的家和万事兴啊!”德妃似是对我说出了一番嘱托。
德妃将腕上的玉镯取下为我戴上,“记住,你才是名正言顺的十四福晋,这是最重要的。十四阿哥毕竟年轻,少年的感情来得快,去的也快,怎样才能把他的心拢回来就看你自己。额娘是打心眼里喜欢你,别让额娘失望啊!”
我抚着左腕的玉镯心里乱七八糟,由着阿奴领着我走出永和宫,我抬头看着天色微暗,茫然无措。
我好想告诉他我才是他要找的人,可是他那么爱那个颜会染,会相信我的话吗?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