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雪是入冬的第一场雪,却并非一场小雪。早上刚停下,没过多久又洋洋洒洒飘了起来。
大雪纷纷何所有,明月与我何相见。
洛夜白摊开手掌,雪花落在中,一阵冰凉印入手心,紧接着传到心底。
他现在甚至都不明白自己是在帮她,还是在在害她,可是他心里也明白,尘如语的毒他解不了,萧痕也未必解得了。
方才到陆府去找叶清逸,叶清逸听闻尘如语要服用七颗避毒丹,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可是他还是把避毒丹给了洛夜白,临行前,他对洛夜白说道:“这十样花是无解的,只有死亡才能将它解除。”
只有死亡。
意思是,不管他们如何挣扎,最终,尘如语都逃不开一个死字。
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他记得一大早还好好的,他不过是回客栈找了一趟师父,结果就听到尘如语外出遭袭的消息,通知他的人是聂涯儿,可聂涯儿嘟嘟哝哝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说他一早去给萧痕打了一壶千夜酿后,在回客栈的途中有人从他身边擦过时,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内容就是尘如语遇袭的事。
如果,他与尘如语一同前去那个村子查探情况,就不会是这样的情况了。
可惜的是,他并没有。
身后传来脚踩在雪地上发出的“吱吱”的声音,洛夜白回身,看到尘如语正站在他身后,眼底笑若春风,静淡清和,瞬间便融化了周围的冰雪。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适的地方?”他压下心头的焦虑,朝尘如语温和一笑。
尘如语摇摇头,笑道:“七颗避毒丹的效果,果然是无药可及的,我又欠七公子一个人情。”
“那你打算怎么还这个人情?托我办事的酬劳可不低。”
“却不知七公子想要何酬劳?只要七公子说得出,就算是人间无双,天界难求的宝物,我尘如语在临死之前也会帮你取来。”尘如语神情平静得叫人看不透她的心思,眉眼疏淡,却笑意不消。
洛夜白看得有些恍神,这正是他欣赏的、喜欢的那个尘如语,不惊不怒,无波无澜,眸光澄澈无垢,睥睨尘寰,虽然这样的情绪并不是他想要的,可却是这样的她才最吸引他。
“我什么宝物也不要,我只想跟你要一个人。”他眸光紧盯着尘如语,缓缓开口。
“谁?”
“你。”深褐色沉如潭的眼眸中流露出一抹冷魅的笑容,清淡却净澈无比,不带丝毫的戏谑之意,
“呵!”尘如语一声轻笑,“七公子也会做亏本的生意么?如语只是个将死之人。”
“不亏本,我只要……”
“七公子,我只有三天时间,却还有很多事要做。”尘如语突然开口打断了洛夜白,“七公子不用急着开出价码,就算我真的死了,七公子的酬劳也会有人帮我奉上的。”
洛夜白不再说话,只是用冷到极致的眼神看着尘如语,他现在有种想要把这个女人一掌打晕,带进冰山冰封起来的冲动。可是他不能,他相信她一定还有什么比生命还要只要的事情要去完成。
那便等她完成他的任务,再这么做。
想来也不会太晚吧,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
尘如语看了看洛夜白,见他不再反驳,便微微一笑,“现在,该去一件件完成了。”
“从什么开始?”
“先让尉迟城主一行人搬出冰凝山庄,给他们一个施展手脚的空间,否则我也不好动他们。”尘如语说着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一拂袖,朝着前院走去。
洛夜白沉吟片刻,冷冷一笑,跟上去。
第二日,尉迟空一行人搬进了城东船舫,暂时成为那里的主人。洛夜白允诺,在他们离开琼花城之前,船舫的一切都可由他们自由支配。
就在他们刚一出了冰凝山庄,就有两名冰凝山庄的白衣弟子乘着快马朝着苏州的方向奔去。
琐事缠绕,终是不得空闲。
尘如语一刻不闲,再也不见她平日里独居后院潇洒自若的身影,寒风吹过,后院里的竹叶落了一地,铺落在尚未融化的积雪上,煞是显眼。
洛夜白搬不禁无奈苦笑,自己此番到底是帮了她还是害了她?
究竟是什么事,会让她如此念念不放?她刻意隐藏,不想让他知道的秘密又是什么?
聂涯儿在后院门口踌躇半晌,进退不得,却又不敢大声叫喊,怕惊扰了他的主子。真是怪了,公子平日里警觉性不是很高的么?怎么这个时候他都站在这里这么久了公子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公子……”眼看洛夜白就要走进竹舍,聂涯儿终于开口小声叫住他。
洛夜白回身,见是聂涯儿,便大步走了过来,问道:“怎么了?”
“不出公子所料,陆府的商号几乎是在一夜之间被劫的劫,抢的抢,所有的老板和店掌柜什么的,统统被杀,而且今天一早楼里的兄弟送来消息说,不禁琼花城是这样,陆府在武林中其他地方的商号死伤与损失更为惨重,这明摆着就是谋划好了,冲着陆府而来的,目的就是要陆府再无翻身之日,灭掉陆府。”
闻言,洛夜白神情严肃,沉吟良久,复又问道:“陆府现在的情况如何?”
“奇怪的是,翎瑶夫人没有过问商铺里的事,而是一大早动身赶往了嘉兴,留下陆少坐镇……”聂涯儿皱了皱眉头,试探性地问道:“公子,这翎瑶夫人不会是见陆府就要败落,所以赶紧溜了吧。”
一记白眼冷不防地落在身上,聂涯儿伸了伸舌头,缩到一边,不再说话。
“以她的为人,开溜这种事情还不至于在她身上发生,只是……”洛夜白似乎也难以理解翎瑶夫人的行为,思索了片刻道:“她一个人离开的吗?有么有带走什么东西?”
“没有碍…呃,她带了两个人,就是那两个丫头,夏亦和寒之。”
“呵!”洛夜白紧蹙的眉微微展开,“看来翎瑶夫人并非是逃走,而是给陆府搬救兵去了。”
“搬救兵?”聂涯儿疑惑地想了想,顿然醒悟,“对啊,翎瑶夫人嫁入陆府以前不就是嘉兴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