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内,康熙听完胤祥向他报来蒙古使臣遭受贼人埋伏抢劫之事,顿时暴跳如雷。
“天子脚下,竟然发生这种拦抢的祸事,你们这顶戴是怎么戴的?”一掌拍下,文案上一些新进的奏折倾刻如山倒,乱了一片,连带茶杯也震得斜倒,杯盖在地上摇摇坠坠地转了几个圈方才停下。
“奴才知罪,奴才管理失责,请皇上治罪。”九门提督陶和气四肢着地,连连叩头,全身冒着冷汗。皆因康熙事前已经着他要十分留意此次蒙古使臣进京之事,现在出了这等乱子,乌纱能否保住事小,保住性命才是事大。
胤祥眼看陶和气害怕得袖子都在抖动,双目一转,便说:“皇阿玛请息怒,贼人已全部辑拿在案,蒙古使臣虽略略受惊,可并无实际伤亡损失,实乃不幸中之大幸。”胤祥自从上次接到齐宣的通知,便开始着手准备一切,借着京城要举行五年一次的烟火大会为由,主动向康熙提出协助处理京城内外治安。他主力潜伏在蒙古使臣进京必经之道,待太子的人一动手,他就领兵将其击退,保护蒙古使臣进京。
“是,十叁阿哥说得极是。”陶和气闻风便上,希望籍着胤祥之功能保住自己的渎职之罪:“因十叁阿哥机警过人,及时发现劫犯埋伏痕迹,方能一举将他们捉获。”
“审过他们了吗?”
“回皇上,他们……”陶和气面有难色地看了一眼脸色沉着却目露怒火的康熙,遂用衣袖拈拈脸上那快要滴落的冷汗,结结巴巴地说:“回皇上,他们当场就自绝身亡了。”
康熙凛然一视,连带胤祥也吓了一跳,心跳加快,本来要说的话都吞进肚子里。在这个时候,康熙不说话,他们都不敢说话。
这二人的心思康熙是知道的,但是他的心思是不能表露的……早在之前,有人向他举报此事,当时估计是谎报的居多。不过为了安心,还是让胤祥参与治安,意在多一个心眼,多一个保障。没想到,这拦劫贡品之事还是发生了,虽说及时制止,但是也证明了那封告密信所言非虚。
这……才是康熙最担心最愤怒的地方。
“陶和气,胤祥,这件事情,惊动了多少人?”
两人互看了一眼,陶和气毕竟身在正位,所以带头回答:“启禀皇上,除了相关使臣,只有十叁阿哥统领的近身兵马知晓。”
“陶和气,朕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所有参与此事的人皆不可对外宣告一字,否则,朕拿你是问。”
“喳!奴才遵旨。”
“下去吧。”
陶和气跪安之后,胤祥还跪在原地等候康熙的旨意。
“胤祥,那些劫匪身上你可曾瞧出什么?”康熙赐他站起回话,胤祥却依然低着头,不想让康熙看出他思量的情绪:“看他们的身手不像是江湖混混,倒像是训练有素一般,体格高大硕实,动作干净利落。”
康熙一字不落地记着:“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线索?”
“没有,儿臣也遗憾追查无从下手。”胤祥当然知道这背后主使的人是谁,正因为他知道,才要推掉这个追查的责任。
快速地看了儿子一眼,康熙缓了口气:“听陶和气说,幸亏你及时发现才避免了大难,胤祥,你的表现不错。折腾了大半晚,你也累了,回去好生歇着,朕再赏你。”
抢劫之事就此而了,胤祥和胤禛均觉内有隐情,却又不好再生事端,只能静观其变。
“哎哎哎,跑到那边去了。”今天在花园里,齐宣看到了一只在未来已经绝种的彩蝶,一直追着它跑。后面两个宫女追赶不及,只得喊到:“齐贵人,慢点,齐贵人,小心。”
“哎呀!还是没有追到!”齐宣追进一个地方,却还是让蝴蝶自手中溜走,丧气之餘遂发现这个地方竟是种满了各种花草,与她所住的地方略有相似之处:“这个地方……”
“这位贵人……”
突然听见有一老者的声音,齐宣转身看见一个像是九十岁的老太太,虽然穿着寻常宫女服饰,但是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睿智华威,宫里的女人……就连皇太后都没有这般感觉。
因为自己冲进别人的地方,有所失礼,齐宣便礼貌地笑说:“不好意思,我刚刚追一只蝴蝶,不知不觉追到这里来了,打扰您老人家了。”
“齐贵人,齐贵人,你……”两个宫女从后追上,看见那个老宫女,纷纷行礼:“红梅(雪竹)见过苏麻喇姑。”
苏麻喇姑?齐宣在脑海里翻腾着自己的历史知识,苏麻喇姑这个名字她真的觉得有点儿熟悉,在哪里听过呢?奈何真是历史有限公司,她怎么也想不起这个名字的由来。
“是红梅,雪竹啊,这位是你们的主子?齐贵人?”苏麻喇虽然年纪已大,可是依然目光如炬,头脑清晰,她暗暗打量着眼前这位贵人装扮的女子。那双大眼睛此时正灵巧地转动着,像是在回忆什麼。
“齐贵人,齐贵人。”雪竹小心翼翼地拉着齐宣的衣袖,想要唤她回过神来,却在此时听得齐宣大叫一声:“啊!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孝庄皇太后身边的……”突然地开窍,想起了她的身份便失了分寸,面对大家的愕然,吐吐舌头,略略侧身行礼:“苏麻姑姑请见谅,我失礼了。”
“齐贵人,万万不可,万万不可。”苏麻喇说着,反倒想要对齐宣行礼,齐宣哪里受得了一个老人家向她行礼,赶紧扶起苏麻喇:“苏麻姑姑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在她的搀扶下,苏麻喇往内堂走去,同时也仔细打量着齐宣:“齐贵人,可是达尔汗亲王的女儿?”
“是的。”
“听说齐贵人本名唤乌日娜,果然是人如其名,像星星一样闪亮动人。”苏麻喇由衷称赞。她在宫中多年,无论是王亲国戚,还是后宫佳丽,谁人都敬她叁分。但这种敬,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出于讨好还是畏惧?是人是鬼,苏麻喇只消一眼便可看出。现时身旁这位新晋的齐贵人,她的事情早已传遍六宫,苏麻喇也早有耳闻。如今亲眼所见,便觉这女子与别人大不相同,眉宇间一股灵巧之气让人难以忽视。
“苏麻姑姑过奖了。”
苏麻喇坐下来,注视那欲离开的齐宣:“齐贵人这就要走了吗?”
“齐儿不请自来,扰了苏麻姑姑,我……”
“皇上驾到。”
此时门外侍卫来报,打断了齐宣的话,屋内眾人一起跪下迎接康熙的到来。
“额娘请起。”
额娘?齐宣闻此称呼觉得奇怪,苏麻喇是个宫女,為什麼康煕要称呼她為额娘?难道是她生了康煕?那现今的皇太后又是谁呢?难道是养母?这宫里各人的关系真是复杂,也真难为了那些历史学家。
“皇上,老奴瞧着您的精神好像比昨天憔悴了,皇上可要注意龙体埃”苏麻喇被康煕扶起来,她眼中尽显母性慈爱。对于这个从小便是由她养育而大的一代君王,她从来都不会倚老卖老,仍以老奴自称,这也是康煕更為尊重她的原因。
“额娘,朕的身体无大碍。”康煕扶着苏麻喇坐下,望了一眼那仍然跪着的齐宣:“你还跪在那里干吗?”
“哦?”她方才回过神来,看着她那一脸奇怪的神色,康煕嘴角上扬,这一小动作被苏麻喇尽收眼底。康煕走到齐宣面前说:“你在想什麼?”
“我……臣妾没想什麼。”
眉宇间略显不悦,他继续问:“你怎麼会来这里?”
“臣妾刚才追蝶之际不小心闯进来的,臣妾先退下了。”
他一来,她就要走,康煕脸色再也藏不住,他低沉着脸色:“站着。”他转头对苏麻喇说:“额娘,朕很久没有听过你弹琴了,今日可否為朕弹奏一曲?”
“喳,老奴遵旨。”
康煕此时以手点座,示意齐宣坐到身旁,她犹豫起步,最终还是乖乖地走到他身边坐下。听着幽幽的琴音伴随苏麻喇的手指跳动而婉婉传出,乐韵本是含有凄凉的味道,但是细听之下,却又不会让人陷入悲悯的心情里,反而醉在其中,心情闲松。
“喜欢吗?”康煕在乐曲快要结束之时,突然垂问齐宣。
“很好听,苏麻姑姑弹得很好。”这是她的真心话。
“那你就多学着点。”
齐宣一听,颇感意外地看着康熙。他却没有多言,只是继续沉醉在苏麻喇的琴音当中。齐宣思虑康煕是要她向苏麻喇学习琴艺,所以才留下来她伴听?她真的越来越不明白……康熙后宫不缺妃嬪,以他的身份地位,想要什么女人都有。如果说一开始,因為她新鲜,且样貌尚算美丽所以要宠幸,可以理解。后来她惹怒了康煕,康煕没有再翻她的牌子,以为他会因此怪罪于蒙古王爷,但是却从最近胤禛的信件里得知,康煕早已派兵前往蒙古相助各部落击退准噶尔的袭击。不过康煕并没在她的面前提及半句,从未耀功一番。
如今却专注于叫她学弹琴?康煕,到底是一个怎麼样的人?他到底想要干什麼?
第二天,齐宣又收到一封胤禛的信函。
看完信后马上烧掉,这是齐宣处理的方式。不过今天晚上,却险些露了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