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回来做什麼?”康煕终接受眼前并非幻象,他坐在椅上,背对齐宣--此时的情绪,实在是五味交杂。
“那你把我送走做什麼?”她奔到康煕面前,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你不是一直想走吗?朕只是如你所原。”这话说得真,也带着晦气,他当真是心不甘情不原地送她离去。只是如果这样可以让她快乐,他原意。
“我何时说过我要走?我既已进宫,就没想过要离开。”
“那是因為你不能!你冒名顶替,是因你要维护一个人,你避朕躲朕,乃是因你心里有他!”他本不想亲口道出,但她却偏要苦苦相逼。
他声声怒吼,并没有震惊齐宣,在回来的途上,她不止一次读他的信,越读越心惊,似是感觉康煕已知道一切。如今听他此言,确是如此。
“你查得了所有的事情?”
“难道你以為你可以瞒骗朕一辈子?若不是你那该死的紫珠釵,朕也不会蹺得这是你们的订情信物!”
详情如何,齐宣此时已无心追问:“你知道了一切,那為何不将我治罪?而要偷偷将我送走?”
这句话,真正问到康煕的心坎里去……他看那红烛泪,恰似他心血白费:“你当真不知吗?”
人淡淡,泪蒙蒙,齐宣咽无声,半响才回答:“我当真不知你早早知透所有,我当真不知你要送我走。但我却知道,我想要回来的原因。我初进宫,的确是因為有恩报,有情要还,但我处处闪躲,不為心中那人,是為我自己。”
康煕终抬头看她,娇软不胜垂,瘦怯惹人怜,让他有想拥抱她的冲动,却终究还是被自己按捺下来。齐宣对他对视,双瞳剪水,脉脉柔情:“我不想骗你。我知道自己没资格这样说,从我进宫那天开始,我就已经在向你撒谎。只是,我不想让这个谎言继续,所以我躲你避你。不什麼欲拒还迎,不是心中有人,是因為我不想让自己的良心太过内疚。”
“所以你回来是要认罪了?”
她并没有直接回答康煕所问:“那紫珠釵确是他南巡时亲手赠予我的,我收下是因為当时根本来不及拒绝,你还记得那晚的大火吗?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把它揣在身上,也只為了日后方便退还给他。没想到,后来竟无意落下损坏了。”
“够了。”康煕举手叫停:“你不必再说。”他不要再听他们之间的情事,那只会让他心痛。
“不!我一定要说。其实在进宫之前,他的福晋曾要求纳我為侧室,但是我拒绝了,那时我还不曾知道要顶替进宫。”她心急地要把所有都解释清楚:“我是一个孤女,流浪来到京城,遇上十叁爷和四爷将我收留照顾。”
“这些朕都知道。”他指的是后者,纳侧室一事倒是第一次听说。但那又如何?证明她不為名份,只想留在胤禛身边服侍至终吗?
“不,你不知道--我和四爷之间确曾有过慒懂的情愫,我那时并不能分清这到底是不是爱,所以我拒婚,然后又突然间发生了蒙古公主的事情,為了报答他们的恩情,我进了宫。”
“你為了他可以委身予他人,难道这还不足以证明吗?”
“是,这的确证明我并不爱他。”
康煕呆着脸问:“你说什麼?”
如月弯嘴角扬起一抹浅笑:“皇上素知齐儿脾性,傲气者,我若爱上一人,岂会肯委身别人?”
她,的确不会--康煕知道她并非狡辩,但却长叹一声:“即便如此,你心里也是装不下这紫禁城。”这话说得隐义,真正意思,若是有心必会明白。
“皇上对我好,齐儿心里很清楚。也正為这样,所以齐儿不敢要。我带着谎言而来,因為要报恩,因為不想连累他人,我不能对皇上言明一切。但要我安然地接受皇上对我的好,把皇上的宠爱当作理所当然的事情,我做不到,我说服不了自己这麼做。我知道这宫里宫外很多人向皇上献媚,為求高官厚禄,為求名利双收,為求独霸后宫,為的就是自己。我看不惯他们这麼做,他们都把皇上当成了工具,而我呢?我同样也是一个欺君之人。我连基本的坦诚相对都做不到,我又如何能说我爱皇上?”
她声泪俱下,极其动人,字字真切早已令康煕动了情,宽大的双手捧着她的脸庞,如此娇小动人:“你是说,你爱朕?”
她含泪点头,哽咽地说:“我爱你,早已经是了,可我没有资格说……”
他不由分说地把她紧紧锁在怀中,再也不想放手:“傻丫头,你怎会没有资格?朕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对不起,我知道你為我做了很多,我知道这次的事情让你很生气。可是……可是我实在不想你為了这些女子吃醋之事而劳心劳力,或是大动肝火。”她终说出真心话,不再有所保留:“我其实知道何人在幕后主使,但我若说了,恐你要彻查一番,后宫内外都不得安宁。皇上每天都為了国事操心,我实不想让你烦上加烦。再者,涉及的人还有德妃,為了往日那份恩情,我的确也不想让她牵连在内。”她知道这个话题极為敏感,所以最后两句,声音小得可怜。
“所以你宁可自己哑巴吃黄莲,有苦自知,也不原道明此事?”
“不只有我自己知道。”她双颊羞红如桃妆,轻偎在康煕的胸怀:“还有皇上知道,就够了。”
怀内人如柔荑,康煕才知她温柔时如弱柳扶风,实让人舍不得把她放开:“你难道不曾想过,倘若朕信了呢?”
摇头,她坚决否认这个可能的存在:“我爱的男人,不会是笨蛋。”
“哈哈哈。”康煕大笑叁声:“你这丫头,就是能说会道。”
“皇上既然不想听我说实话,那我就不说了。”她撒娇的模样看在他眼里也是可爱过人。
“朕现在知道你当初沉默乃因不想欺骗朕,倘若当时你已知朕晓得你的身份,是否会向朕言明一切?”
“会。”毫不迟疑地回答:“然后再向你求情。”灵黠的笑声,气若幽兰:“女人难免总有妒忌心,会忌妒,证明她们心里还是有皇上。无论出于何种因由,皇上与她们总也是夫妻一场,应该原谅她们。”
“可是她们几乎把你置于死地。”每每想到这个便感心寒,同床共枕的人竟是如此蛇蝎心肠。
“我最后也没事啊,皇上,这件事情不要再追究了,好吗?”她知道荣妃每天都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毕竟当天可是以她為首的行动。
柔情相劝,康煕无法拒绝:“好吧,朕不追究了。”环抱她以柳為态的玉身:“朕先前封了不少贵人、常在,你不妒忌吗?”
“皇上要听实话?”
“朕,只想听实话。”
拈着他的蓄须,情深款款地说:“我是一个女人,我当然不想和别人分享我的丈夫。但是我的丈夫不是一般的人,他是皇上。所以我知道,我永远不可能独享他。所以我知道,我只要爱他就好,其它的都不重要。”
再美的言语此时也显得多餘了,康煕低头攫住了她的粉红唇瓣,那沁香的芳蜜,让人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