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一整晚时间,齐宣等人和达尔汗合计了一夜,达尔汗把科尔沁草原的生活习惯等大致告诉了齐宣,以备不时之需。到了明晨一早,达尔汗亲王见乌日娜还是未能找到,也只能带着齐宣进宫了。
紫禁城,她去过……她曾经去过旅游。不过现在,现在她所见到的才是真正的紫禁城。
一进宫门深似海,这句话还真是没有说错——齐宣进了宫中,便掀开了盖巾,直接去进见皇上。自她踏进宫中第一步开始,她便觉得这是一个无没有尽头的城,四周都是高高的城墙,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墙门内再有墙门,似是环环相扣,令人目眩,也令人却步——仿佛里面充满了龙潭虎穴,不寒而慄。
他们从午门进入,齐宣须下骄行走,中间一条御道是供皇上行走,左右各另有两条通道。达尔汗亲王领着齐宣从右道进入,其它侍丛等人从左道进入,以示尊卑之分。紫禁城的石道,精细到连一条缝隙都没有,每一块石头的大小长宽就像是量身订造一般,也正如这皇宫所营造的氛围——密不透风。
绕过太和殿,进入了乾清宫。
一路走来,齐宣可没有心思去察看那些大殿的宏伟建筑,那簷樑上龙腾云海的彩绘。她是作為一件工具,一件替代品进宫。她今天晚上也许就要付出一个女人最宝贵的东西给一个她完全陌生,从未会面的男人,并且从此都要在他身边侍奉。当然,也有可能只此一晚,她便如传说中的皇帝女人一样独幽深宫,了了其生。虽然一直都在告诉自己这条路不好走,但她还是走了进来——因為她要还恩。
这个理由,连她自己也觉得很荒谬可笑。
但是,她穿越到这个时代,本身不就是一件荒谬可笑的事情吗?再让她遇上个和男友一模一样的人,更是完全没有因由。
所以,齐宣心里明白,她要留在这里多久全凭天意,而天意要她怎麼走她也只能听天由命。她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也不是一个懦弱的人,更加不是自暴自弃。
她,只是无可奈何。
齐宣心中百般忧思,但是与其相反地是——康煕见到他们很高兴。
在他们行礼过后,康煕看了一眼正装打扮的齐宣。他这一生人算是见过无数美女,倒是她,在看见她第一眼的时候,康煕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是因為她那双无欲无求的眼睛?还是那张如含朱丹的小嘴所隐隐透出的倔强?抑或是那一身的傲骨?
这个女子,并不忌讳地与自己双目对视,这一点倒也新鲜。
“皇上,这是女儿乌日娜,乳名唤齐儿。”这个是齐宣要保留的,她希望还能找到一丝自己的影子。
“你叫乌日娜?”
“是的,皇上。”她大方地回应。她看着康煕,对于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她本是没有什麼兴趣,不过康煕看起来却没有她想像中那麼老。而且她也终于明白為什麼胤祥长得那麼帅,因為他长得像康煕,不过康煕比他更添一份成熟的魅力。但让齐宣最為记忆深刻的是康煕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尖锋却透着慈详的光芒,高深莫测,让人望而敬畏。
很好,在她的眼中,康煕看见一股灵气——康煕非常赞赏,他尤其喜欢她那对灵巧十足的眼睛,似是有无限的活力,让他难忘:“齐儿这名字不错,朕叫着顺口。”随后唤来近身侍者:“李德全,传旨,封乌日娜為齐贵人,赐住啟祥宫。”
齐宣没有想到当天晚上,康煕便翻她的牌子,要召她侍寝。
“需要这麼急吗?果然有后台是不一样的。”想起看电视里那些妃嬪争宠,有后台的通常都较占优势。不过她倒宁原做一个无人问津的妃子,乐得自在清闲。
在浸沐香浴的时候,齐宣想到自己的处子之身即将要献给康煕,这位后人传颂的伟帝。也许有很多女人原意献身于他,将侍奉他為一生最大的幸运。现在,这种恩宠就要落到自己的身上,那麼,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沐浴完毕,宫女们再為她整理妆容,也许第一晚真的特别隆重其事,光是妆奩就有两个。这些妆奩都比外面的稍大几分尺寸,里面的各式化妆用品也是应有尽有——花鈿、唇脂、傅粉、黛等等,光是画眉用的黛都分了好几类,让人目不暇及。这还是化妆品,其次更有婢品以银盘托上各式名贵珠釵金饰供搭配选择,眼花繚乱。齐宣也无心挑选,任由她们為其装身,最后就如电视里上演的一样,用棉被包着她那一丝不掛的身体送进乾清宫,送到皇帝的龙床上。
躺在床上,瞅着这金丝绸被,若隐若现地透着巧手绣上的龙纹,虽是高贵之极,但是齐宣却觉得还不如自己的狗窝百般好。在她发呆之际,忽然听到外面一干人等下跪说:“皇上吉祥。”
正当她忐忑不安的时候,康煕已经走到她的身边,看着那美肤如凝脂,天然去雕饰的她,康煕露出了微笑:“乌日娜,真不愧是草原的星星。”在蒙语里,乌日娜就是代表着草原星光的意思。康煕虽然对她寄予赞美,但倒没有因為她美丽而急于扑倒,反而盯着她看,问道:“不过,你美丽不代表朕要接受你。”
“那你為什麼要翻我牌子?”康煕会这样子,齐宣真的感到惊讶,既然他不要她,又何必要如此折腾于她,害她大费周章一番。她本来就不是古代人,胤禛和胤祥也都疼她,不与她计较礼节,所以她其实私下与他们相处时总会用“我”字自居。再加上此时她情绪所致,完全忘记自己面对的是皇帝,而不是普通人,用语也没有注意起来。
康煕双眼一眯,看着眼前这个女子,从来都没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不过他却没有发怒,反问:“难道你不想要朕翻你的牌子?你可知有多少女人想要睡在这张龙床上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我不想。”
这个丫头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康煕忍下了心中那股怒气,再问:“你不想?你不想你又為何进京?”
“因為这是我父汗的决定,他答应了你,我不想让他失信,也不想让我的族人承担失信的罪名。”
“胡说!”康煕大喝一声,齐宣感到自己的身体隐隐震了一下,只见康煕双眼发出一股让人不敢目视的凌厉:“你以為是朕想要你吗?朕告诉你,这是你父汗自己的意思!是因為噶尔丹之餘部仍在各草原招兵买马打算东山再起,你父汗想朕再度出兵助他们剿灭噶尔丹餘部!為求自保,所以才把你这颗娇傲的草原之星献给朕!”
听见康煕这样说,齐宣更觉惊讶,她不知道这箇中原因竟是如此。难怪达尔汗会那麼害怕女儿逃走,因為一旦逃走,他就失去了向康煕借兵求助的筹码。和亲这东西,无论在古代还是在现代,都是最管用的一招。
“不过朕告诉你,朕才不想要你,因為朕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利用。”说完,康煕拂袖而去,齐宣只听到他最后消失时说的一句严令:“把她送回去。”
只是第一天,康煕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齐宣虽然有讶异,但是她倒不伤心,她不用服侍康煕一点也不觉得有什麼可惜。他不是自己爱的男人,她还庆幸康煕没有碰她。
到底康煕有没有借兵齐宣不知道,但她知道康煕并没有责怪达尔汗,因為达尔汗按原计划稍作逗留几天便回去了。至于她,康煕也没有对她做什麼惩罚的措施——如果说不再宠幸是惩罚的话,那自从达尔汗走后,齐宣真的没有再见过康煕。
“一切安好?”
今天,齐宣去了御花园一趟,她与胤禛有一秘密通信点。进宫已经一个月,这是他的第二封信函。第一封是问她情况,第二封也是问她在宫中的情况。
齐宣提笔而起,写道:“好。”
的确,在这里不愁叁餐,还有丫环使唤,只不过虽為人妻,却是独守空房。但是这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什麼悲事,反而她很喜欢这样。不用面对太多的人和事,安心地过日子,而且她并不觉得自己孤单。这里有很多书,她平时也练练毛笔字和画画,还有刺绣,逍遥自在。又因為她不得宠,宫里也只是随便塞了四个宫女给她。她是贵人,照常 便理应分到四个宫女使用,只是她觉得自己也用不到这麼多,所以只留下了两个,这两个宫女——红梅、雪竹做事不算灵活,但是这二人皆是心地纯良之人,齐宣与她相处在一起也很开心。
她们也喜欢齐宣不摆架子,还时常教她们一些新鲜东西,所以都对她忠心耿耿。尤其这二人也曾在其她妃嬪里当过差,都曾因為一些原因而受过别人的欺负,也被主子重重责罚过。而齐宣从来都不大声说骂她们,更没有体罚,用膳时更是预留了好一部分菜肴给她们,主仆叁人之间相处得乐也融融。
“齐贵人,奴婢回来了。”雪竹一身裙带飘飘然的模样,齐宣看着她那张圆脸红扑扑的,便知道她一定是从外面跑回来的。
“你很赶时间吗?跑得这麼急?”
“雪竹,你是不是打听到什麼好事了?”宫廷里没有什麼秘密,只要有事发生,就必然会传出风声。而且在一传十,十传百的过程,加油添醋一大把,弄得本来只是芝麻绿豆的小事,变成了惊天动地的大事。
“红梅,我们两个都忘了,明天是皇太后的寿诞埃外面都风风火火地在准备,很多事情都完成得七七八八了,听说明天早上下午都有戏看呢。”
说罢怀着揣测的眼神向齐宣望去:“齐贵人,明天的寿诞你打算送什麼礼物?我们帮忙准备一下?”
“皇太后?”齐宣只是进宫那天见过她一面,之后再也没有见过。如今她的寿诞,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她稍有点犹豫:“要送吗?”
“当然要了,皇太后寿诞,后宫所有人都要出席的,妃嬪们除了重病卧床在外,全部都得出席。”
“啊?这可麻烦了。”齐宣想起这些大场面就烦,看电视也有说过,那些礼节规矩又多又烦,还不能出任何的差错。更何况,要面对后宫那些妃嬪之间争庞的手腕嘴脸,还不如躲在这小小的宫院里好过。
“怎麼?齐贵人不想去啊?”
这两个宫女一向知道齐宣与其她妃嬪不一样,康煕两个月没有翻她的牌子,没有来看她,她倒没有因此而哀怨连连,也没有想方设法要获得他的恩宠。好像康煕不宠幸她,对于她来说反而是一件乐事。
“红梅,你刚才说除了重病在床之外,就都得去,是吗?”
红梅点点头,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是什麼心思。
齐宣在达尔汗亲王送的陪嫁妆物里挑选了一条珍珠项链,作為送给皇太后的生日礼物。
“皇太后吉祥。”齐宣按照应有的礼仪向太后献礼问安,她特意选了一个极早的时间,所以此时只有她一人面对皇太后,而没有其她妃嬪在常
“起来吧。”皇太后脸容很慈蔼详和,她看看那条珍珠链,知道乃是极品,也十分喜欢它的款式。再看看齐宣的脸容,见她低着头,便着她抬起头来:“你就是齐贵人吧?来,让哀家好好看看你。”
“喳。”她走到太后身边,轻轻抬起头,露出略显苍白的脸容,她稍稍咳嗽两声。太后立即垂询于她:“怎麼了?身体不舒服吗?”
“回太后,臣妾略感风寒,请太后见谅。”唉,在古代说话真难,尤其是在皇宫。这也是她宁原躲在自己宫里不出来的原因,现在最主要是她要逃避这一天的“灾难”,所以才会如此谨慎,扮得像一只温驯的小绵羊。
“风寒?叫太医了吗?”
“已经看过了,太医说没有大碍,只是需要休息。”又再咳嗽两声,皇太后便说:“那你就好好休息吧,今天的活动你就免了吧。可怜的孩子,自己一个人孤身进宫,一定是水土不服了。”
向太后望去,刹那间有点内疚感油然而生——这个皇太后并不像她所看的清朝剧里的太后一样专横拔扈,反而像是一个慈详的母亲。
“谢太后恩典。”
松了一口气,今天算是过关了,不用陪笑脸一整天。
“齐贵人,你真的不想去吗?”
红梅看见齐宣為了不参加皇太后寿诞,宁原装病欺骗太后。
“去了有什麼好的?看见皇上要下跪,看见太后要下跪,还得面对那麼多位贵妃娘娘的嘴脸。我倒宁原留在这里,清清静静地,过我自己的日子。”齐宣看着那两个宫女,她说:“你们想去凑热闹就去吧,反正我也没什麼事情要你们做。”
二人一起摇头,异口同声地说:“齐贵人不去,奴婢也不去。”
“不去哪里?”
这个时候,康煕竟然踏着御步前来,两个宫女吓得连忙跪下行礼,齐宣稍呆一秒,也一同跪下:“皇上吉祥。”
“你不是病了吗?朕看你好好的,还能谈笑风生埃”康煕坐了下来,眼光直穿她的内心,听她说:“臣妾只是小染风寒,休息一下就好了,谢皇上关心。”咬着牙根,她还真想不到康煕会来看她,而且偏要是这个时候。
迈步到她的面前,发现她的目光為之闪烁,康煕随即眼眉上扬。他刚刚去向皇太后请安,便听说这个丫头生病了,着他过来看看。此时他发现其实并不是那麼一回事,但是在心里又不想当面戳穿她的谎言,他说:“既然不严重,今天就一齐出席皇太后的寿诞。”
“皇上……”她想说话,但是康煕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康煕回头对红梅和雪竹说:“还不快给你们主子换衣服!”
“喳。”两个宫女吓得大气都不敢吸一下,只能依康煕的旨意行事。
“皇上,臣妾身体不佳,只怕去了也会影响太后的庆典,臣妾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齐宣力争,她可是真的不想要去参加这些大型活动,活活累足一整天。
红梅和雪竹马上便知不好。因為后宫从来都没有一个妃子敢这样对康煕说话,更何况她只不过是一个不得宠的贵人。她们的心里开始為齐宣担心,怕她会因此被康煕责难。
“你这是要抗旨?”
抿下嘴唇,她抬起头来,一双凤眼直视康煕:“皇上,臣妾只是想太后的庆典顺顺利利,不想乱添枝节。万一臣妾中途晕倒了,那就扫兴了。”
这个女子,似是偏要和他作对——其她女人巴不得利用今天这个机会好好向他献媚一番,以此获得他的垂青宠幸。但她却不是,康煕感觉得到,她在想方设法地避开自己。
难道这是以退為进的伎俩吗?后宫佳丽争宠,往往无所不用其极,各出奇招也是常有的事情。康煕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见她没有退缩之意,心里突然没来由地冲上一股气,他随即说道:“齐贵人公然抗旨,即日起贬入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