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祥宫,天还未亮,齐宣便要着装准备。奴婢们為她换上淡紫绣红仙花服,玛瑙制饰插得满头都是,齐宣知道她们是按规矩办事,所以即使心中不原也不多说意见。只是看着镜中那个庄重华贵的自己,忽然觉得有点认不出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只不过一年多的光景,自己的身份却是几番新,从一个默默无名的路人到别人眼中齐叁千宠爱于一身的皇上宠妃。一切的一切仿佛是不由自主,却又像是冥冥中有所安排一样。镜中的她云髻峨峨,戴着金丝珠钗、玛瑙攒珠,好一个贵气妇人——却不见有一丝生气。
“唉……”她不禁叹气一声。让正在為她戴耳环的雪竹停下了手,询问道:“齐贵人,怎麼了?”
她笑着摇摇头,示意她们继续做事。她只是在想,她到底是谁?她到底在干什麼?这些鬱结在心的问题,又岂可道给人知?
“啟稟齐贵人,内务府的人已经来了。”
“哦,我知道了。”齐宣最后整理一下装束,一切没有异常之后便跟着内务府的人穿道过廊地先向皇太后请安,然后来到了正阳门之处,带头的凌普说:“请齐贵人在这里稍候,待皇上与文武百官朝别之后,便可出发了。”揭起一顶车帘,请她上座。
她感奇怪:“我坐在这里等?”
凌普仗着自己妻子是太子的奶娘,在宫里一向都横行霸道惯了,除了皇上,他是谁也不怕的。如今齐宣是得宠的新进贵人,且还会与皇上一同出游,所以他说话已经算是客气。
“贵人新进宫恐怕不知道,接受百官朝会的除了皇上,皇太后,就只有皇后娘娘了。”
“哦。”凌普这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齐宣其实根本没有想过自己要和皇上一同接受百官拜别,她只是好奇这天才初见晨阳,便要坐在这马车里等上老半天,有点无谓。“我知道了,有劳凌大人。”
她坐进马车中,那帘子徐徐落下,映在她那无欲无求的双眼中,安然地坐着,等着……她不是在等康煕来,是在等命运的安排。
不知道等了多久,也不知道那皇上出巡的画面有多麼地壮观,可能就好像那些电视上所演的那样吧,又或者应该比那些场景厉害百倍才对。就祭典那一场面来看,就已经足够让人目眩。齐宣不知道大队人马是什麼时候啟程,她只知道自己是在马车的摇摇晃晃中醒来,沉重的头饰令刚睡醒的她更觉疲意,不过仍然支撑着眼睛睁开,拔开窗帘看见外面行色匆匆的眾人,一路不停留的风景线让她知道这是紫禁城之外的地方。
看见皇上的龙輦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虽然是最远视处,不过却清晰可见……
突然地,康煕示意队伍停下,李德全上前领旨后匆匆来到齐宣的马车前:“齐贵人,皇上有旨,请贵人上龙輦。”
四阿哥胤禛和十叁阿哥胤祥此次同行,骑着千里良驹侍候在康煕龙輦左后侧,此时二人互视一眼,然后便见齐宣在李德全的带领之下向龙輦走来,她全程低着头,只是在登上车之际偶而抬头回望,适逢相遇胤禛双眸……一阵冷风吹过,齐宣的眼皮闪动了两下,让她收起双眸,钻进车内——这一阵风,彻底把她的睡意吹熄。
看着那个娇小的身影消失于康煕的龙輦之内,胤禛依然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一刻,无人知道他的心在想什麼。只有胤祥,一直留意着他的变化,在他捉紧韁绳的那一刻,胤祥的也捉紧了他的手:“四哥,我们该走了。”
一语双关的话,胤禛不是听不明白,他收回心神,跟着龙輦走。
龙輦内,康煕瞧见齐宣上车,随即挑起眉毛:“你好像刚睡醒?”
“是。”
她简单地回答,不说理由,反而让康煕觉得欢喜。因為如果是其她妃子,一定会否认,要不然就找些好听的理由搪塞过去,但是齐宣就不会这样做。正是因為她这份真性情,成為了康煕挑选她同行的另外一个理由。
康煕又问:“你不是带了好些东西吗?怎麼会无聊得睡着呢?”
“臣妾不是无聊,臣妾只是觉得今天太早起,没睡饱。”
康煕险些没有笑出声,他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和她一起上路,绝对不会闷。
“朕好几次去你宫里,都见你桌上放着翻阅的书籍,这里有不少书,你喜欢可以随便看。”康煕说完,随手拿起一本书阅在手,没有再和她说话。
齐宣看看这四处可见的书本,她忽然想起学琴时,曾看见一个官员在苏麻喇宫中出入,齐宣没有多问。不过却偶而听得苏麻喇叹息一句:“人人都说自己有难处,其实最难的人是皇上,又有几人体谅?”
再次想起自己和康煕相处时的种种,齐宣总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她也有生气过无奈过,不过她真的没有去了解过。想到这里,齐宣主动开口:“皇上,你為什麼要带着我南巡?”
这个问题太新鲜——因為无论是哪个女人,都不会这样问。她们都会认為自己比别人更胜一筹,更得皇上欢心,所以她们不会问,她们的心里早就有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康煕看着她良久,然后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来。”
齐宣小小地犹豫一下,然后走过去坐下,康煕此时倒不像宫里那般威严令人惧,他微微地笑着:“你觉得是為何?”
“臣妾不知道原因,所以才想要知道。”
“那你為什麼想要知道?你不是一直都不想和朕扯上事情吗?朕还以為你从逆道而行变成逆来顺受了。”
康煕简单两句话,却震撼了齐宣的脑袋——原来,康煕一直都留意着她的变化。一开始她不认同这些规矩,不服从他某些要求。到后来因為身边人為她而受罪,所以她让步,她退下,她尽可能地顺从他意。
逆道而行变成逆来顺受,康煕没有说错。
“皇上,你……”她都不知怎地从口中蹦出一个幼稚的说法:“你该不会是想试试看我能忍到什麼程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