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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想干什么?”我第二次感到了死神的临近,没想到两次竟然有着惊人的相似,同样的突然,同样的手足无措。
我感觉脑子里突然一闪念,我知道这是生的渴望,我不能死,至少我不能死在他的手上!于是我发疯似的扑向梁希松。
他早有防备,闪身躲过了我,我则摔在了座位上。他趁机打开车门,快速地钻出去,然后又狠狠地关上了,“哈哈,再见了!”他透过车窗玻璃冲我狞笑着。
车窗、门全部被他反锁上了,我疯狂地捶打着车窗玻璃。车内开始弥漫起一种特殊的气味,瞬间我浑身失去了力气,意识也开始模糊。我绝望地盯着车外面目狰狞的梁希松,疲 惫地闭上了双眼……
我知道自己开始走进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四周只是静得可怕的黑暗,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鬼哭妖泣,没有一丝声响,甚至于没有我的呼吸和心跳。我知道,被死神带走的我从此不会再有呼吸和心跳了。模糊中,我看到她来了,由远及近缓慢地来到我身边,满眼爱怜地看着我,轻轻地叹着气。我无助地看着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感到内心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
她缓缓地俯下身子,伸出她的双手——我这才知道原来她是有手的,轻轻地按压着我的胸脯,我顿时感到一股气体缓缓地流进我的体内,窒息的感觉减轻了许多。她慢慢地起身,将我的身体搭在了她的背上,看来她要载我一程,我感觉身体随着她轻轻地飘在了空中。耳边出现“呼呼”的风声,尽管她的身体冰冷,但当我伏在她背上时,内心却感到一阵阵的温暖和幸福感。于是我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了,我实在太累了!六十七别了,孤坟魅影我突然感到眼前一线光亮,于是我尽最大努力去捕捉,因为我不想永远地呆在无尽的黑暗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传来推门的声音,我知道有人进来了,应该是一个医生,一身的白大褂,戴着口罩。我只能看到他的眼,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我不禁纳闷,我这是在哪儿呀?
他来到我身边,然后看看四周。他的动作不是很自然,从怀里掏出一个注射器,里面盛满着像鲜血一样鲜红的液体,看样子他要给我注射到体内。正当他准备动手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声响,我顺着声音望过去,突然看到“她”正悠悠地飘在窗户上,一眼不眨地注视着我们。看到她,我有些激动,便张口想叫她,但张了几次口终于没说出话来,于是心里万分凄凉。
也奇怪,那个医生看到“她”慌乱地收起手里的东西,离开了。
当我再回首看“她”时,“她”已经离开了,我失望地闭上了眼睛,又沉沉睡去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我再次感到一线光亮。我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前的所见立刻让我感觉有一种强烈的幸福感袭来,因为我看到了小溪,她正坐在我的身边,双眼红肿地望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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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溪!”我脱口而出,这次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你醒了?”她热泪盈眶了。
我挣扎着起身,惊喜地道:“小溪,我还活着?”
她泪眼婆娑地点点头。
“你决定回到我身边了?”我迫不及待地问,尽管还有许多疑问。
她继续点着头。
“我不是在做梦吧?”
她再次点点头。
“那你还哭?”我伸出手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她突然扑进我的怀里,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我轻轻地抚摸着她一头柔软的秀发,鼻尖一阵酸涩。
我和小溪相拥着走出医院,当然确切地说是小溪搀扶着我,因为我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父母在身后手舞足蹈地跟着。
这次很意外,母亲竟然提议我们回宿舍住,她决定每天给我们送饭,很显然,她知道这是小溪说不出口的想法。我们感激地接受了她的提议。
“你不嫌弃我吗?”
小溪的眼神让我心酸,我强忍着泪水微笑着摇了摇头:“怎么会呢?你是我这一辈子唯一爱的人!”我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幸好你醒了,要不我……”她说不下去了,身体有节奏地在我怀里颤抖着。
“你不在的日子,我死都不怕,现在你回来了,我就一定要好好活着了!有你在,我死不了的!”
我们搂得更紧了。
每天母亲和小溪都很忙碌,他们共同忙碌的结果就是我的身体以极快的速度恢复了。
这几天一直没有人来打扰我们,我已无暇去顾及外面会再发生什么了,包括梁希松。按照事情发展的规律,现实生活绝对不会像我感觉的那样无休止地平静着,但我顾不了也不愿去顾虑那么多了,因为我的身边每天都有小溪陪伴着,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比这还重要的!
“我们去看一下我姐姐吧?”突然有一天小溪向我提议,这时候我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
我当然答应,只是我实在不清楚她所谓的看望她姐姐的具体含义,禁不住问道:“晚上吗?”
“嗯!”她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走在路上,我才想起来,今天晚上应该是那个“魅影”——准确地说是小溪的姐姐何小欣——出现的日子,于是我明白了许多。
我们没有进医院,小溪领着我沿着围墙外走向了坟场的方向。在离着坟场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我们停住了脚步。四周一团漆黑,能见度极低,但我还是发现前面站着一个人。
我紧握着小溪的手率先惊叫道:“谁?”
“哈哈,你们到底还是来了!”一串分贝极高的笑声穿透我的身体,是梁希松!我惊魂不定,小溪则显得异常的平静。
“哈哈,不错呀,有情人终成眷属!”梁希松阴笑着,“小溪,你到底还是选择了这一步,看来我们得向那个‘孤坟魅影’道别了?”
小溪并不理会他,而是神情坚定地指着前面道:“看那里!”
我和梁希松同时向前望去,“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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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由远及近悠悠地飘过来,口中传出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声音。“她”穿过树林,进入坟场,然后缓缓地落在何小欣的坟上,哭声更加真切凄惨了。
梁希松惊恐地转过身,望望小溪,又回头看看“她”,颤抖着声音道:“你……你们……”
小溪口中念念有词,我听清楚了,正好是那行血字:“如果一个人是冤死的,那她的灵魂既上不了天堂,也入不了地狱,而是变成孤魂野鬼四处游荡……”
“你……你不是……”由于过于激动和恐惧,梁希松的声音颤抖个不停。
“哈哈,”小溪突然大笑起来,她的笑声让我倍感陌生,似一股阴冷的风进入到我身体里,这是我从未听到过的。我吃惊地盯着她那张此刻显得异常苍白的脸。
“你不会想到吧?你的太自以为是欺骗了你,我并不是你所认为的‘孤坟魅影’!而这个真实的‘魅影’就是我的姐姐,你的妻子何小欣!”
这时候,“魅影”已从何小欣的坟上“起身”了,“她”缓慢地幽幽地冲着我们的方向飘过来。“她”嘴里的声音变换成了一种零碎不堪的笑声:“哈哈哈……呵呵呵……嘿嘿嘿……”
笑声在天地间回荡,随着风四处蔓延,让人不寒而栗。
“不要过来!小欣,不要……”梁希松身体突然晃动了几下,“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朝着“魅影”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小欣,不要过来!不要伤害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要害你的。我太爱你了,我不想让人从我手里把你抢走呀!你要相信我,我太爱你了!不要害我,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情面上,饶了我吧……”他狼狈不堪地蜷缩着身体,趴在地上泣不成声了。听到梁希松的哭叫声,“她”的笑声止住了,呆呆地望着我们的方向,可能是被梁希松的话惊呆了,也可能是对他的求饶动心了。大约过了几十秒钟,她缓缓地转过身,幽幽地飘走了。透过梁希松的哭声,我清楚地听到了“她”零碎的笑声再一次在天地间响起,夹杂着无奈,无比凄惨……
小溪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她费力地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了,良久她才吃力地吐出一句话,似是对梁希松说的,又好像在自言自语:“爱她?爱她到了要她性命的地步吗?到现在你考虑的还是你自己,你这也配叫爱吗?”
听了小溪的话,梁希松突然回过神,跪着腿部抱住小溪的腿,大声地嚎叫起来:“小溪,不要离开我,我是爱你的,你姐姐死了,我把爱全部给你了!我要改过自新,全心全意地爱你,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呜呜……”
他的哭声异常惨烈,让人毛骨悚然。小溪费力地挣脱开他,她泪流成河,但发不出任何声音。我慌忙扶住她的身体,我担心她会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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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大笑,紧接着灯火通明。我猛然回头,几辆车同时打开了车灯,更让我吃惊的是,灯光里竟然走来了科长和公安局的黄局长。黄局长走上前来径直冲梁希松道:“梁副院长,你到底说实话了!”
说着,身后过来两个警察给梁希松戴上了手铐,梁希松颓然地瘫倒在地,没做任何反抗,几乎是被两人拖着走了。
科长上前来拍拍我的肩,关心地道:“小苏呀,快点把小溪姑娘扶上车,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我百感交集,满含热泪地望着科长,但又实在抵不过心里的好奇:“谢谢科长!你们这是……”
“哈哈,说什么呢?我们可是一个战壕里的兄弟呀!不过你小子到底被忽悠了,这是小溪姑娘配合我们黄局长设的一个圈套,你们可立了大功了!”黄局长在一旁微笑着点点头。
“我……”我忙低头看看怀里的小溪,她脸色苍白,紧闭着双眼,我慌忙抱起她向车里走去。
汽车发动了,小溪在我怀里沉沉地睡着,呼吸已经趋于稳定了。
这时黄局长回过头来,关心地问:“怎么样,小苏?没被吓着吧?”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他继续道:“以后你可得好好对待小溪姑娘,她可能干得很呀!这一切都是她安排的!这个案子拖了这么久,要不是她,我们还真不知道该怎样向市民交代呢!”
我郑重地点点头,把小溪搂得更紧了。
医院里。
小溪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呼吸微弱,透着羸弱不堪。我一夜未合眼,紧紧地握着她冰冷的双手,凝视着她,心里波涛翻滚,无限酸楚。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入室内,同时带进了几丝温暖。也许是感受到了这难得的光明和温暖,小溪缓慢地睁开眼睛。
我脸带笑意地道:“小溪,你醒了!”
她默默地点点头,没有言语,眼里饱含着无尽的伤感和凄楚,我故意装作视而不见,忍着心里的酸痛强颜欢笑地道:“我看你睡得挺香的,怎么,饿了吧?”
她摇摇头,我看到了她眼里闪烁些零星的光芒,我有些慌神,道:“你等着,我给你去弄点吃的……”
我转身欲离开,她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苏谦……”
我重新坐了下来,她挣扎着起身,然后扑进我怀里,“嘤嘤”地哭起来。我无言地用手抚摸着她凌乱头发,静静地等待着。
许久,她抬起头望着我,依然泪如雨下:“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明白她的意思,便尽最大努力地安慰她:“有的时候,有些事情是没有为什么的?”
她茫然地低下头,依旧泪水滂沱:“你告诉我,在这个世界上,爱与恨到底有什么区别呀?”
“或许,”我叹了口气,“有时候,两者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她的泪水渐渐止住了,但情绪还没恢复,她哽咽着继续问道:“你告诉我,什么是真正的爱,爱就意味着无偿占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