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每天都兴高采烈地在干草棚上玩耍,一边打牌一边唱歌:“星期六,阴雨天……”
就像他们歌里唱的那样,那天是星期六,天空一直下着小雨。在这样的天气里,听到这样的歌声,我感觉非常舒服。歌声伴随着雨声传入我的耳畔,我的手也没闲着,一直在做记录。突然,歌声停了,抬头一看,那些纸牌的疯狂爱好者们,竟然冲着森林的方向跑去。一个穿着城里正流行的短裙和白袜子的女孩儿,打着伞站在他们中间。一路上,他们一直在打闹,哈哈的笑声不断从森林中传出来,就好像到了圣灵降临的节日一样,仿佛全村的人都到森林去玩耍了。
我的房东又开始嘟囔起来,我要很细心才能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除非是意外情况——他会走到大街上嚷嚷,和广播站的广播没有什么差别,他有一个非常不安分的舌头。不远处,有个人也坐在小板凳上,他的名字是阿布拉姆·伊万诺维奇,他曾经非常风光,是一个富农。给我使了个眼色以后,他悄悄地和我说:“带着个姑娘说是去玩,其实并不是那样的,他们是去抓人了。”
之后的话,我也没怎么听懂,大概意思好像是,几个姑娘在前面的悬钩子丛中看见了一只熊,可是后来发现,那并不是什么熊,只是一个陌生人把自己装扮成了那个样子,而且那个人还在森林中做了一个熊窝,并在那里生活着。他经常用小刀在树木上划着,他还用铁丝将蘑菇之类的食物穿起来,在火上烤着吃,比如野果子……
我突然回想起来,我昨天带着猎狗去森林的时候,也看见了这样一个人。当我们从他的身边走过时,猎狗还叫了几声。当时他只是在那儿静静地坐着,我没怎么注意。
“您怎么能没注意呢,发现陌生人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件多么重大的事情啊!”
就在这时,一阵喧闹声打断了我们的对话,就听见他们高喊着:“抓到了,马上就押回来了!”村子里的人们听到了这个消息,都纷纷地跑到跟前,紧接着,“高音喇叭”也走了过去,和我交谈的阿布拉姆·伊万诺维奇也走了过去。
我并没有跟着一同前往,而是回到了屋子里,从窗户向外面看也可以看得很清楚。人们从四面八方来到了主席的屋子。“高音喇叭”的姑母没多久就从那里回来了,她跟我说:“是一个真正的土匪,还拿着一只左轮手枪呢!真是太危险了。”
现在,主席的门前已经和一个闹市区没什么区别了,只是偶尔能从人群中听到阿布拉姆·伊万诺维奇和“高音喇叭”议论的声音,但是也只是零星的几句话。不用说也能想到,经常会有不同的朋友来到我的窗前,给我讲述这件事的最新动态。我越来越觉得,我选择在这里观看是非常正确的,如果他们非常冲动地想要对他实施惩罚的话,我还可以走过去劝说他们。
我想了想说:“关于这件事,大家争论的焦点,就是那只左轮手枪是吗?”
那个人回答说:“不,那把手枪是米什卡的,当他们在森林里唱歌的时候,趁着那个人不注意,米什卡就悄悄走到了那个人身边,用枪指着他的头,这样才把他抓住。”
“你们认为他犯了什么罪?”
那个人告诉我说,他没有护照,还胡编乱造了很多事情,他跟我们说他是一个流浪者,从学校毕业以后,他成为一个合格的细木工,分到工厂以后没多久,那里的人都不喜欢他,最后他就来到了森林,在那里就地取材,每一根细木棍10戈比,就这样,他在树林中生活了。
“护照?难道他的护照……”
天渐渐黑了下来,可是让我惊讶的是,大家竟然押着土匪向我们的住处走来。这时我才知道,原来是轮到我们来招待外来的住户了。就在我正想怎样和这个土匪聊天时,我看见“高音喇叭”的姑母手中拿着1戈比向外面跑去,我心想,完了,我的计划不会实现了。只见“高音喇叭”的姑母直接冲着隔壁的穷邻居跑去,穷邻居看见了1戈比就明白什么意思了,很高兴地接受了。天黑下来了,我并没有看清楚那个土匪的长相,不过通过他的一举一动,不难猜出他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圆圆的脸上没有长胡子,从他的眼神中还可以看出些许天真,大大的眼睛非常招人喜爱。我并不是说长着一张招人喜欢的脸就不是土匪,因为有很多其他的土匪也长着一张招人喜欢的脸。
天色很晚了,大家觉得没什么其他的事情,就都散了,只有阿布拉姆·伊万诺维奇还在主席的身边唠叨着:
“我觉得我们还是去麻烦一下民警吧,这样安全点!”
见主席还在犹豫,保卫村畜群的人也过来凑热闹说:
“要真的是什么非常厉害的土匪,晚上一定会逃跑!”
大家看着主席的样子,都非常着急地对他说:
“你倒是给句话啊!”
小雨又开始了对大自然的造访,雨水拍打在屋顶上,发出了让我非常烦躁的声音,我最讨厌的就是11月的雨水,在这样的季节里,老人特别容易生病。
因为这种烦闷感,我的内心快要疯狂了。如果找不到一个方式让我去发泄,第二天也不会有好转。于是,我决定带着狗和猎枪到森林中吃点苦头,在雨水的陪伴下,我们在泥泞的森林中穿行着。
我们到森林中还没多久,就听见远处有马车行驶的声音。在这死一般寂静的森林中,人和动物都会感到恐惧,每次听到非常轻微的声音,我的汗毛都会竖起来。多年来的打猎经验,使得我在森林中能够轻松应对突发状况,不会手忙脚乱,可是我心里也非常恐惧,就像胆小怕事的老鼠一样,这时候,所有迷信的说法也会涌入我的脑海中。
战争中的我也是一样,我还一度感到非常不好意思,直到有一天,我碰到了一个人人敬重的首长,他告诉我,他也是这样,当它遇到战争的时候,也有像我那样的心态,这时我才知道,那是人类最真实的表现。在静得可怕的漆黑森林里,又有马车正在向我靠近,使我有种被人逼到死胡同的感觉。我多想掉转头,一下子跑到茂密的树林中去,远远地躲开那辆马车。可是树林中有很多沟渠,平时还好,一到了下雨天,就会形成天然的小河沟,在这个漆黑的夜晚,我根本没有办法确定河沟的边缘是否能够通过。真的很难想象,一个在森林中驰骋多年,手拿着猎枪,带着猎狗的猎人,竟然会这样恐惧。我对着我的狗喊道:“亲爱的,前进。”
它紧紧地靠在我的脚上,我又说了一遍:
“前进!”
它向前跑了几步,之后又停下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白色的马头出现在我的面前,它停顿了几秒钟,就好像一个孤零零的马头悬挂在空中,非常恐怖。我又喊了一声:
“白狗!前进!”
转眼间,我的面前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马啊,人啊,车啊,全都消失了!我只听见噼里啪啦的声音,马车还在晃动着,它摔坏了。
一块千年的石头,或者一棵百年的老树桩,它们并没有错,错就错在它们出现的位置不对,它们正好在一个十字路口出现。只要是在夜晚,胆小的马儿碰到它们的时候,肯定被吓到。往往在这个时候,它们就会急急忙忙拐弯,一般情况下,马车也就毁掉了,无辜的马儿不知道要承受多少辱骂。可是只要有经验的人从旁边经过,无论那个人是从事什么工作的,相信他们不会前去帮忙,因为这个时候,当事人都非常愤怒,他们把石头和树桩看成了自己最大的敌人。
我转过身,一直向前走,当我觉得现在的时间差不多了,刚刚那个人应该已经平静下来的时候,我又走了回去,可是到了事发地点,却只看见一辆没有车辙的大车,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了。
当我回到村子的时候,听说了这样一条新闻:
“村子里面真有土匪!”
我听他们绘声绘色地给我讲述着这件事情:几个装备很全的武装人士来到了村子里面,劫持了一个妇女,但他们的马匹受到了惊吓,向路边跑去,导致车辕折断了,那个妇女才有机会逃脱,当时她抓住这个机会,跳上马得救了。
可是没有转过神来的我,还在寻找着我的白狗!
被捕人的房间外面,已经加强了警戒,有好几个人把守着。村长也很正式地带着武装卫队,骑着马,很有气势地向警局前进。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民警哈里托内奇来到了我们的村子。这个人也非常热爱打猎,因此我们俩常有来往,有时候我还会教他两招有关驯狗的方法。这次来到我们村子,很自然我就成为了他第一要见的人了,我向他讲述了这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还说了很多有关被我们抓到的那个土匪的事情,我说土匪的眼神是多么单纯,他的长相又如何可爱,以及他怎么在森林中生活。之后我们就来到了看管他的农户家,清晰的视野,明媚的阳光,比任何人的言语都更有说服力。他是一个非常文静的小伙子,他又一次和我们讲述了他的生活,这一次我们都相信了他的话,乡亲们也被他的话逗笑了。哈里托内奇想马上就把他放了,可是哈布拉姆·伊万诺维奇还是不想轻易放手,对于护照的问题他还耿耿于怀。
每个人都会非常珍惜自己的职位,哈里托内奇本来是抱着一定要把这个流浪汉逮着的想法才来到这里的,寻找事物的根源是他的爱好,因此他没有为难这个流浪汉。他拿起了旁边流浪汉雕刻的花棍子给我们看,“你们看上面写的是什么?”我们拿近一看,上面写着“叶戈尔·谢苗内奇·叶尔绍夫”。
他就问这个流浪者:“上面的人名指的是谁?”
“就是我啊!”流浪人很自然地说着。
这里的每一根棍子上都刻着这个名字。
“哈里托内奇,”这位较真的名警很自然地说,“那么这些东西就可以作为你的护照了!”一边说着一边放开了他。
自从那件事以后,总会有很多村民来到我这里,向我询问有关哈里托内奇的事情,同时还称赞他断案的能力和所罗门不相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