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秋英馆中，我们围在惜文床边，涵良媛张罗着要薄荷冰片，置于惜文口中噙着，又要宫女去准备酸梅汤和新汲的井水。

门外终于传来了太监的通传：“罗太医到！”

早有宫女打开竹帘，一名身着墨蓝色官服的男子走了进来。

只见他身材颀长，眉目清明，一身温厚和平之气，进屋便行礼道：“下官太医院罗致轩，参见各位小主。”

灵芸性子急，快言快语的说道：“人都昏过去了，你还只顾着行礼，快来瞧瞧惜文妹妹是怎么了？！”

罗致轩听到此言，身形微微一晃，转瞬凝立不动，沉声道：“天气炎热，众位小主还请不要围在床边，免得病人气闷。”

我们便散开来，让出地方令罗致轩诊治，人人心急如灼。

罗致轩拿出脉枕，一旁的宫女替惜文挽起白玉镯子，以免压住了脉息。罗致轩便以三根手指轻轻搭在惜文腕上，诊起脉来。

少顷，他离了惜文手腕，向我们说道：“杜小主脉象紊乱，细如游丝。敢问各位小主，杜小主晕倒之前可曾受了什么烦扰？”

灵芸刚欲开口，我便先说道：“惜文确实是急怒攻心，才会晕倒的。”

这时，门外有宫女禀道：“启禀涵小主，酸梅汤和井水送来了。”

罗致轩闻言说道：“杜小主气血虚弱，虽然此时是暑天，最好也不要用冰寒之物。”

涵良媛便说道：“太医说不用，你们拿下去罢。”

罗致轩打开医箱，取出银针，向惜文的人中、百会、合谷等穴位依次下针，过了少许功夫，只听惜文低低的嘤咛一声，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一睁开眼，便看到一个男子站在床边，不由得惊呼：“你——”

珺瑶忙上前安抚她说：“别怕，这位是罗太医，来给你治病的。你好生躺着罢，不碍的。”

惜文闻言，这才不再说话，一双清水流波般的眼睛，却紧紧的跟随着罗致轩的一举一动而游移着目光。

午后的慵懒阳光，斜斜的穿过秋英馆的雕栏璇窗，又透过薄青色的纱帘，落在罗致轩的身上，他端坐在七宝玲珑桌前，手中的狼毫毛笔运行如飞，一张酣墨淋漓的药方很快便开好了。

我在一旁看着，不由得开口赞道：“罗太医当真写得一手好字。”

罗致轩敛眉道：“不敢，多谢小主夸奖。”

“只是，”我眉头微蹙，指着药方中的一处地方问道：“适才你说到惜文气血虚弱，不适合用寒凉之物，这方子中的泽泻，性属寒，可用得惜文身上么？”

罗致轩抬起目光，犀利的扫了我一眼，复又低头回道：“小主对药材倒了解的很多。”

我方发觉失言，却不知如何才能掩饰。

罗致轩已继续说道：“泽泻味甘，与熟地和山庾同用，可治头晕目眩。杜小主身子虚寒，下官已经减去了一半的分量了。”

我说道：“如此便好。”

罗致轩将药方递给惜文的宫女，吩咐去太医院取药，便起身告辞。

我回首去看惜文，只见她脸上一丝血色也无，一双眼睛犹自定定的凝视着门外。

珺瑶以为她是吓着了，和灵芸一边一个，温言软语的安慰着。

我的目光却随着灵芸眼神的方向，投射到秋英馆外的那个缓缓离去的颀长身影上。

不知何时，从天边飘来一团厚厚的乌云，将午后灼热的阳光遮的渐渐黯淡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