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箫迟疑了片刻,低声回道:“荣嫔小主本是上驷院掌事之女,进宫三年,虽召寝了几次,却一直不曾受宠。上个月皇上带一众后宫妃嫔去上林苑赏玩珍禽异兽,不料一只暹罗鹿忽然被风沙迷了眼睛,受了惊,暴躁起来,众位娘娘小主们都惊吓得散开了,只有荣嫔小主迎了上去,护在皇上身边,又连连呵斥那只暹罗鹿,终于将鹿赶开了。虽然没出什么事,皇上却念她忠心护主,当夜便召了寝。此后连着升为嫔位,又赏赐了不少,就连太后娘娘也念她救驾有功,赏赐了下去。从此,她便……她便得宠了。”
我听出她话中有话却不便明说,便也不追问下去。想那荣嫔出身既低微,又连着三年不曾获宠,她既是如此心气儿高傲的人,如今得势,自然是谁都不放在眼里。想着她既然连同为宫嫔的惜文都敢当众辱骂殴打,这宫中的宫女,自然更是受了无数她的嚣张气焰。冷眼瞧着吟湘,她不善作伪,脸上自然有一股忿忿之气,如果荣嫔当真连太后殿里的宫女都不放在眼里,那她的荣宠张扬,必定是不会长久的。
想到此处,我心下便没有午时那般郁闷难解,笑着说道:“多谢两位姑娘了,时候也不早了,两位请先回慈仁宫早些歇息吧,明儿晨起过来,我还有事相求。”
吟箫吟湘忙道:“小主不必如此客气,既然如此,奴婢明儿一早就来伺候。”
我点点头,她们二人退下了。
此时已经是暮色初起,碧树朦胧,四下寂静。我独个儿坐在树下,翻来覆去想着方才吟箫说过的话,正自出神,忽然听见那边穿廊下传来一声轻响,似乎是有人在那边踩断了根落枝。
我一惊,方欲问是谁,只见廊柱后衣角一闪,似是朝霞。我多留了个心眼,便故作不知,起身背向着她的方向,缓缓而去。
绕过花坛,我侧身顺势看去,只见一个人影消无声息的钻进了宫女寝房,这次看得清楚,果然是朝霞。
这丫头几次三番对我不敬,此时又来偷窥与我,难道是有什么图谋不成?
耳边却忽然响起一句话:“小主,难道你不奇怪那荣嫔为什么会一口咬定是杜小主偷的项链么?”
惜文出殿那日,是我们四人刚刚入宫,四个轩馆都在各自忙乱收拾,能发现惜文出去的人一定少之又少,而且,告密者定是杏云殿中的人。一开始我曾怀疑过是惜文的秋英馆中有人多事,转念一想,哪有小主刚刚入宫,便下人如此大胆的,难道那些太监宫女就不怕责罚么?就算是其他娘娘或者小主安排的人,又怎生如此凑巧,正好安排在秋英馆中?我听灵芸说起过,惜文之父是一个小小的从八品盐运知事,是谁会如此苦心设计她呢?
也许,我从前的设想全都错了,我怀疑过那么多的旁人,却忘了,自己的身边,便有一个最多事的。
只是没有证据,我又能拿她怎样?况且看她那副样子,时不时便要挟我一番,我苦于受制于人,着实想不出对付她的办法。
不知不觉,我已愣怔了半晌,晚风乍起,虽是浓夏,我竟觉得丝丝的凉意。
这深宫,难道当真如此凶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