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春寒料峭,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一整夜,第二日也没有放晴。
位于西北明州城一处普通的民宅内,一个头上包着布巾作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正在用力转动铁质的手柄,打着井水。
片刻后,满满的一桶水已经打上来,她提起之后,倒入墙角处的一口大缸中。
“二妮啊,今儿没上工吗?”
隔壁的矮墙,三十来岁的妇人探出头,往院墙的这边张望,“你家男人真是个有出息的,人俊俏,还在衙门当差。”
“恩,今日休沐。”
莫颜囧了囧,对于这种时刻冒头的冷不丁出现的邻居很头疼。
隔壁的妇人姓张,莫颜一直叫她张婶子,张婶子的男人在衙门也有差事,负责打更,三五日才回家一次。
“那正好,一会儿来我家陪着我谝一会儿吧?”
谝的意思为聊天,是西北地区的方言,莫颜刚开始来的时候还不太习惯,有些土话干脆听不明白,因此还闹了笑话。
“张婶子,今儿怕是没工夫,一会儿我还得上杂货铺买点东西,家里没米下锅了。”
张婶子人不坏,很热情,就是有点妇女的小毛病,喜欢八卦。
莫颜刚搬来两天,去过隔壁几次,本想打听明州城的古怪,结果听到的都是东加长,李家短,谁家的狗下了几个崽子,张婶子都知晓得清楚。
莫颜不喜欢这种院子,完全没有个人*,不过为了合群一些,她和万俟玉翎商议之后,找到这么个地方。
前段日子,二人还在楚州,因为铁柱失踪,一个倒卖尸体的团伙浮出水面。
那群人说话算话,倒是条汉子,第二日就跑到衙门口投案,从而牵引出豆腐西施一案。
徐财的案子还没破,又牵引出一桩,县令很恼火,因为反响恶劣,百姓们茶余饭后,都在谈论这个话题,若是不破案,压力很大。
豆腐西施的案子很简单,衙门有卷宗,关于季粉蝶一案,清楚明白记录自缢而亡和被勒死人的差别,仵作们已经学习过,直接下了定论,经过审讯之后,才得知是豆腐西施的后娘所为。
后娘的亲弟弟来串门,强了豆腐西施,豆腐西施威胁要告官,于是就被勒死了,对外宣称是病故,粗心大意的爹爹竟然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人在做,天在看,如果没有盗尸者投案,这桩案子可能就不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么一天。
据说,之后很长的一段日子,百姓们都在忙着挖坟开棺,以确定自己的亲人尸身是否还在。
徐财的案子是隔了几天才破获的,从小寡妇身上寻找到线索,徐财娘得知孩儿并不是她儿子的种,又引狼入室害死了亲子,气得咳血昏迷,奄奄一息。
莫颜和万俟玉翎本应在楚州城等候消息,没几天,祝神医从北地归来,找到二人,三人快马加鞭来到明州。
莫颜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叫祝二妮的小仵作,跟着明州知府衙门里的老仵作身边打下手,没什么案子,她每逢几日休沐一次,每个月有二两银子的月俸。
祝神医觉得自家徒弟太美貌,容易引起怀疑,给莫颜换了一张相貌平平的面具,小鼻子小眼,就是一个路人长相,看过之后很难想起来,用现代的词语形容,整张脸没有辨识度。
关于名字,莫颜已经抗议过很多次,未果。她本想给自己起个高大上的名字,师父祝神医直接丢过来三个选项,“祝春花,祝小丫,祝二妮。”
小丫已经叫过,于是,莫颜认命的选择祝二妮这个同样带有浓厚乡土气息的名字。
万俟玉翎也没好哪里去,真如莫颜的戏言,成了老祝家的“上门女婿”,原本这明州城衙门也招衙役,他因为身体瘦削,初审都没过去,惨遭淘汰。
正好衙门师爷身边缺一个做笔录的,皇叔大人识字,被选上,当起了临时工,每个月也是二两银子,偶尔有人送礼,有灰色收入,例如几封点心,几匣子干果蜜饯。
换了面具,毫无背景,莫颜临走的时候,把身上剩下的几百两银票,偷偷塞到张大丫的荷包中,算是报答张家的救命之恩,因换新身份生活,暂时不能与张家人联系。
真正当家,莫颜才发现,原来市井中生活多么不容易。每日操心柴米油盐酱醋茶,目前她管着三口人的膳食,伪装成一个新婚不久的小媳妇,可是她不会梳头,只能用头巾包裹着图省事。
同样在明州,莫颜好像和爹娘,大哥,二哥隔着万水千山,前几天在铺子里采买,遇见御史府的下人,她激动的浑身颤抖,好像每个人都是那么的亲切,她想上前叫喊,问问爹娘的情况,可是她不能。
“二妮,你发啥呆呢?”
张婶子一个人说了半天,见莫颜还拿着空桶愣神,唠叨一声,转回头进了自家的屋子。
两家中间,隔着一道矮墙,对面的一切活动,看得不是很真切,但是架不住张婶子在墙下放着小墩子,偶尔踩上探着头搭话,那双眼睛和探照灯一般。
莫颜故意装傻,张婶子眼睛太毒,她很怕被看出来什么破绽,一直小心翼翼。
脱下蓑衣,莫颜叹息一声,这种阴雨天最讨厌,她煮着姜汤红糖水驱寒。
师父归来,躲在其中一间房忙着配药,没日没夜,很少出门。
莫颜每日做好三餐,只要送到门口就可以,只有吃剩下的残羹冷炙才能证明房间里有人。
找了一个包袱皮,莫颜揣了一块银角子出门,她和菜市场上卖鱼的小哥儿说好,让他帮着留一条鲜活的肥鱼,她要炖鱼汤。
虽是下雨,那小哥儿很有信用,想必还在等着。
果然,平日热闹的集市上只有零散的摊子,小哥儿在东张西望,见到莫颜呲着一口小白牙,笑道,“二妮姐,这是给你留的鱼,青松哥已经给了银子了。”
青松的万俟玉翎现在的名字,比大山强,好歹能听出来是个读书人。
卖鱼的小哥认识万俟玉翎,曾经求着他帮忙写过书信,一来二去,二人便熟悉了。
“夫君来过了?”
莫颜点点头,也不和小哥儿客气,道了谢之后,隔壁的猪肉摊一脸横肉的胖娘子喊住莫颜,“二妮,你家男人买好了五花肉,在这呢,我都给你切好了!”
胖娘子磨了磨杀猪刀,一脸艳羡的神色,啧啧有声,“你夫君对你真好,这不,这猪肉不好切,怕你碰到手,让我帮着切好喽!”
“谢谢老板娘了。”
莫颜笑着寒暄几句,提上油纸包上的绑绳,急匆匆地往家赶。下雨天衙门事情不忙,估摸下晌万俟玉翎就会归来。
说起来,莫颜是真心佩服,她以为,高高在上的大越战神,就算在落难的情况下,也应是清冷脱俗的,可是,他很快适应,并且把一切都做得相当完美,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
上门女婿,特别没有地位,他偏偏做的很好,几乎见到莫颜的人,都在称赞她,说她上辈子积德,才找了这么好的夫君。
即便是生活在市井之中,戴着面具,没有超凡脱俗的容貌,万俟玉翎仍旧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褪去冷漠,整个人变得温润,多了一种恬淡之感。
“啊,这位小娘子,真是对不住了!”
墨冰带着墨香打着油纸伞出门采买,得知自家小姐的消息之后,她坐立不安,尽管莫颜变了容貌和气质,墨冰仍旧发现了她。
有两三个月不见,莫颜又长高了一些,身材变得凹凸有致,步履轻快,眼神中带着平和的喜悦。
“没关系。”
莫颜没想到遇见二人,强压住内心的汹涌,刻意压低了声线,她把东西都放在包袱皮,扭头便走。
“这小妇人还真奇怪,跑什么?我们很吓人?”
墨香心中藏不住事,所以家人并未告诉她莫颜生还的消息。
小姐是为了救她而坠崖,墨香吃不下睡不着,几天瘦了十多斤,后来想通之后振作起来,她绝对不相信小姐就那么去了,一定会等到小姐归来的!
回到家中,莫颜把鱼和五花肉放在灶间里,捂着胸口不停狂跳的心脏,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洗脑,她现在不是御史府二品大员的千金莫颜,而是有一个在市井中讨生活的祝二妮。
以前有人伺候的时候不觉得多好,现在,她连头发都不会梳,系扣子的动作缓慢,感觉自己就是半个残废。
包袱皮里,躺着一张雪白的信纸。墨冰作为万俟玉翎身边的暗卫,擅长追踪,刚才定是发现她,所以才趁着碰撞的时候,塞过来一封书信。
信上说,她爹娘都还好,就是御史府上下还是萝卜白菜,西北日子比京都还苦。
二哥莫轻雨出门办事,而爹爹莫中臣和大哥莫轻风偷奸耍滑,继续装病,偶尔在房中偷偷地啃鸡腿,墨冰几次去回到都闻见了肉香味。
京都的夺权斗争白热化,目前是皇上占上风,于太后有私心,竟然给于家军送信,用停战表示抗议。
万俟御风察觉到人手不够,给莫中臣送来密信,责令他病好之后返程回京。
莫颜脑海里出现爹爹求着娘亲要鸡腿的样子,勾了勾嘴角,笑意盈盈。
“可是有什么喜事?”
天气不好,几乎没人去衙门里,万俟玉翎和寻常的衙役一般,迟到早退,刚关好院门,就看到自家未婚妻在傻笑。
二人和祝神医一起到明州城才几天,对环境不算很熟悉。周边的人被他调查过,都是土生土长的明州人,祖宗十八代有迹可循,被收买做探子的可能性非常低。
袁焕之已经和北地部落的人接触过,似乎想要说服于太后合谋赶着万俟御风下台,具体如何,后宫之中还没传回消息。
近日来北地和大越停战,大越将士们暂时得以喘息,不过,事情发生小转折,因为,大吴老皇上驾崩了。
大吴几个皇子都在夺权,闹个天昏地暗,洛祁完全腾不出时间履行当初答应的承诺。
南边几个小国趁此机会蠢蠢欲动,正在调动粮草和兵马备战,而大越局势更加糟糕,万俟御风每日早朝都会大动肝火。
大越不缺少勇猛作战的武将,缺少的是军师。能制定战争策略之人,非南平王万俟玉翎莫属。
“也不算是喜事,是看到墨香和墨冰了。”
莫颜把信给万俟玉翎看过之后,扔在灶膛里,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放心,你二哥不会有危险。”
见莫颜眉宇中有一抹忧色,他斩钉截铁地做出保证。
晚膳炖了鱼汤,又做了一个红烧肉,清炒白菜片,等饭毕,天也黑了。
莫颜收走师父屋前的碗筷,叹息一声,这都好几天了,师父几乎没出来过,每个对医学专注而执着的人,都是疯子。
隔壁传来一阵小娃的啼哭声,约莫有小半个时辰,莫颜最受不了小娃的哭声,十分有穿透力,如魔音入耳。
“二妮,帮我到前面医馆看看,找个郎中回来吧?”
张婶子手忙脚乱,站在小墩子上,她有一个闺女已经出嫁,现在这个小的才三岁,他男人打更不在,夜里自己照顾不过来。
一般的症状,莫颜都会给看病开方子,可她现在的职业的仵作,仵作和郎中完全是两码事,她就算想去给小娃瞧病,张婶子也是不愿的。
做人何必讨人嫌,总要摒弃一些东西。目前以仵作的身份,就要发挥最大的作用。
想到此,莫颜不再纠结。
西北地区民风并不开放,仵作还是被人无法接受的贱业,市井们百姓不排斥,已经算格外的开明,而万俟玉翎不过是个掌管文书,负责上档子的小衙役,地位就不只比她高了多少。
郎中请来以后,小娃的哭声逐渐停止,想必是哭累了,喝过汤药,已经熟睡。
周围的百姓人家为了节省灯油,亥时初就已经熄灯,每家的院子并不大,排列紧凑,隔音不好,谁家若是有什么响动,周围几户人家都能听到。
这不,另一户邻居也是二十来岁的小夫妻,年轻力壮,正在行房,那媳妇咿咿呀呀叫个不停,偶尔还能听见床板撞击的声响。
莫颜和万俟玉翎虽然是名义上的小夫妻,实则分房而居,今日莫颜休沐,晌午补眠,此刻还没有睡意。
万俟玉翎的房间不大,用旧屏风隔开一个角落,靠窗户采光好的地方,摆放一张方桌,平日就用作小书房。
点燃了两盏油灯,只能照亮桌子那么大的地方,莫颜红袖添香,二人没有说话,一人研磨墨汁,一人奋笔疾书。
万俟玉翎的字体太有风骨,都说字如其人,但看他的字已经很有大家之风,行云流水,字里行间暗藏锋利,这种字,绝对不会是普通人能写出来的。
平日在衙门里,万俟玉翎负责给百姓们办理户籍,上档子等,离不开书写,所以他刻意地隐藏锋芒,变换笔体,让字更圆滑一些。
许久,万俟玉终于放下笔。祝神医说,在练字之时,放缓速度其实也是对内功的考验,他在中寒毒之后,内力有部分被封禁在丹田,通过习字,舒缓身体的每处经脉,还是很有效果的。
“累了吗?”
莫颜一手揉揉肩膀,这个动作被万俟玉翎看在眼里,他站起身,为莫颜揉捏,力度刚刚好,让她舒服地轻叹一声。
布巾散落,一头乌发顿时散落着,如羽毛一般划过万俟玉翎的脸颊。莫颜的发质好,她背着丫鬟婆子们偷偷地修剪干枯的分叉,每次沐浴过后,都会用上染发坊出的新产品做护理,久而久之,长发变得乌黑亮泽,极具柔韧度,并且顺滑如丝。
私下,二人也会有些亲密的小动作,或许是经历生死劫难,彼此之间更加坚定,谁也不会藏着掖着,万俟玉翎很喜欢抚摸她的长发,并且在她的额头上浅吻。
“也不晓得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大越风起,两个人身上都背负着沉甸甸的担子,莫颜有时候会想,她是否撑得过去,那日坠崖,成为内心的阴霾,如果再来一次,他如果不在了,她不能保证自己有勇气活着。
同生共死对他人来说,是一个传说,而他和她,是用生命在履行誓言。
“平凡有平凡人的好,所以,在暴风骤雨之前,好好享受吧。”
万俟玉翎拍了拍莫颜的脊背,清淡如水的眼眸中忽然闪过一丝若有还无的遗憾。
是遗憾,以后定是要坐上那至高无上之位,忍受这世间所有的孤独,好在有她相伴,老天似乎也没有亏待于他。
罢了,什么礼仪规矩,都是虚无,早晚还要被那庞大的牢笼束缚。
万俟玉翎的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乌发,若有所思,他的皇子必须从小好好教导,用最短的时间培养成一国储君,丢给岳父大人莫中臣辅佐,他好带着莫颜游山玩水去,早日摆脱作为万俟家子孙的枷锁。
“其实也还好。”
莫颜还在为自己未来的道路而发愁,丝毫不知道万俟玉翎早已经计划好她的人生路线。
跟在明州城的老仵作身边几天,莫颜学到不少本事,摸骨识人,根据骨头的颜色,骨质疏松情况判断年龄大小,根据手脚判断职业等。
仵作并非是那么浅显,而是有深厚底蕴的。蝴蝶班的戏可以帮助百姓们更加了解这个行业,跟着学习一些基本常识。各地发生的案件,全部写在卷宗中,供仵作们作为学习和参考。
只有扩大交流,才能共同进步。莫颜闲来无事,买了一本空白的书,先在宣纸上打草稿,然后再誊写到书上。
书中编纂,都是现代法医学的精髓,包括一些刑侦上的知识,早日整理出来,能帮助更多的人,而她有了师父祝神医,以后的着重点还是医术。
“马上三月三,你的生辰又要到了,我不是要准备惊喜?”
莫颜忽然想起去年的皇叔大人的生辰,这时间过的真快。
“惊喜?”
万俟玉翎语气淡然,心中却百转千回,他眸色深了深,惊喜是什么?还是五彩的裤头?
说到裤头,他想起,这次来北地送赈灾物资,那些裤头全部被他装在放贴身衣物的箱子里,因为坠崖,遗落在马车上。
最后李德成功脱险,不会拆开包裹偷看吧?那他一世英名岂不是毁于一旦?
剩下的红裤头,粉裤头,绿裤头,这些全部是他背地瞒着暗卫亲自手洗,可这话他不好说出口。
莫颜换了一个角度,转过头仔细观察万俟玉翎的神情,心中暗暗窃笑,裤头什么的已经失去创意,她绝对不会重复。
第二日天空放晴,莫颜毫无意外的又起来晚了,等她火急火燎地从被窝里爬起来,草草洗漱之后,发现堂屋已经摆放了早点。
油饼,包子,热乎乎的豆腐花,还有几样小咸菜,万俟玉翎的房间内空无一人。
“这是西街口李家的包子,门前老王家的油饼……”
莫颜尝过味道之后,心满意足地点点头,都是她喜欢吃的。皇叔大人还是比较奉行君子远庖厨的大道理,让他下厨的可能性很小,虽然穿着棉布衣衫,却总是一副不染尘埃的模样。
吃饱之后,莫颜收拾妥当,这才慢慢悠悠地往衙门的方向走。她混迹在仵作队伍,是个清水到不能再清水的差事,老仵作平日都不在衙门里,只有有事的时候,官差才上门寻找。
“祝二妮,你怎么才来?”
衙门口,一个衙役打扮的人正在焦急地张望,“快点快点,你又迟到,这月银子不想要啦?”
莫颜听后,浑身一紧,提什么都行,就别提扣银子,她现在辛辛苦苦的,一个月二两银子容易么!
“李大哥,啥情况?王老爷子来了?”
王老爷子就是衙门里唯一的老仵作,算莫颜半个师父,所以对他,莫颜还是很尊敬。
“赶紧去准备准备,有案子了!”
衙役叹息一声,这个祝二妮也不知道怎么选上来的,忒不靠谱,倒是她是夫君青松人不错,得到一些糕饼点心不藏私,给他们分享。
一听说有案子,莫颜立刻找到前世在法医队的感觉,浑身上下,每根汗毛都竖起来,不再搭话,快步地跑到工房。
在衙门有专门停放尸体的一个冰库,在地下。而上面单独有两三间房,一间用来换衣衫之用。
莫颜进门,看到王老爷子已经穿戴整齐,帽子,蒙面的口罩,手套,一身油毡布做的防水衣。
“二妮啊,你整理下,已经有捕快们到了案发地,咱们坐衙门的马车去。”
王老爷子五十来岁,头发花白,因为要验尸的关系,蓄着的胡子嫌碍事,剃个精光,他眼中并无混沌之色,囧囧有神,正整理自己的小箱子,并不着急。
这个时候的捕快多少有点保护现场的意识,捕快们先到案发现场,做一些采集,丈量等工作。
头上包着的布巾随时可能散开,莫颜对着铜镜麻利地绑着一个马尾,又把马尾全部盘起,一身和王老爷子一样的行头,二人怪模怪样的出门。
门口有路过的百姓们纷纷围观。以前仵作们在验尸的时候,不太在意对自己身体的保护,手套都不戴,直接接触尸体,因为此中毒的人大有人在。
为此,莫颜为了能学习一些技能,特地讨好王老爷子,做了一身行头,别说,原本孤傲的王老爷子,还真把她当成忘年交,没事总絮叨以前那些案子。
马车上,王老爷子简单介绍案子的情况,回来的捕快没有说得太具体,在明州近郊有一户人家,夫妻不和,丈夫在早晨喊着其妻子跳井自杀,并且求助于人。
人被捞出水井之后,邻居发现其妻头部有大面积伤痕,于是起了疑心,怀疑是她丈夫打死了人之后推人入井,故意呼喊,让邻居证明,就向衙门报案。
此去,莫颜和王老爷子有几项任务,和邻居打听夫妻之间的主要矛盾,是否构成杀人的诱因,其次要勘测水井的深度,尸检测量头部伤口,对比吻合度,从而排查出是生前溺死还是机械性死亡。
王老爷子逐一安排,井井有条,莫颜感到深深信服,这个时代的仵作不仅仅会验尸,还要有点刑侦的头脑,原本对这个落后时代很怨念的莫颜,终于可以摆正自己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