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点,班利警官已经坐上火车,赶往巴黎了。他抽着自己钟爱的雪茄,脑袋也没停下来。
火车驶进了郊区,他像律师上庭辩护前准备诉讼案一样,精力已经全部聚焦在案件上面,并且构思出一个计划:首先,先把女尸的身份查明;其次,要查出凶手,并搜集到充足的证据;再次,这起桶子事件太怪异了,要给它找到合理的解释。
他仔细研究了一下手头的资料。大体上看了一下医生的验尸报告,报告前面说的是菲利克斯的情况。这个巨大的冲击使这位不幸的男子陷入了崩溃,至今仍没有脱离危险。实际上,警官一大早就去了医院,了解到菲利克斯精神很狂乱,仍处于半昏迷状态,什么也说不了。
报告详细记录了尸体的外形特征:她大约有二十五岁,身高五英尺七英寸,体重五十多公斤,头发长而乌黑浓密,眉毛颜色稍浅,嘴很小巧,鼻子稍微上翘,脸是鹅蛋形的,有着宽平的前额,偏黑的肤色,皮肤非常光洁。除了这些,再没有什么明显特征了。警官想,就凭这些,也不难找出女尸的身份。
验尸报告对女尸脖子上的伤痕的记录也很具体:“有十个指痕在颈部。脖子后面有八个,不好辨认。咽喉部位有两个,与两侧声带交接。这部分皮肤的损伤非常严重,已经变黑。可以推测,是受到强有力的挤迫导致。显而易见,她是受到了正面的攻击:她的脖子被一双手紧紧地掐住,拇指按住了声带,其余的手指环在颈后掐紧。根据伤痕判断,这个人用足了力气,有可能是个男子……解剖后得出结论,内部器官健全,没有中毒或其他外伤的迹象。大概是在一周前或更早一点死亡。”
班利想,不管怎么说已经确定了死亡原因。从她的穿着和身体状况来看,班利认为,很明显就算她不是有钱人,也生活得相当优越。而且,她的家世不错,看她的手指就知道她有良好的教养。左手戴着结婚戒指表明她是个已婚女性,并在法国居住。
“就像厅长说的,上流社会的妇人失踪非同小可,法国警察一定会知道。到了警察局只要一查,很快事情就能弄清楚了。”
但是,假如警方那儿也没有记录,下一步该怎么做呢?首先,菲利克斯的那封信真的是别人写给他的吗?假设真的有罗迪这个人存在的话,或许可以从中找到线索。还有一条线索,就是可以找出那架打字机,它打出来的字体有残缺。此外,也许死者身上的晚礼服也是一个调查方向,从巴黎顶级的服装店着手也许会找到些线索。再加上,那些戒指和镶钻的发卡也能提供些信息。如果这些还查不出什么的话,就剩下登载告示的办法了。
列车到达巴黎的时间是四点四十五分。班利乘着计程车先到一家私人旅馆,订好了房间,然后坐车去了巴黎警察厅。班利拿出介绍信,要求跟休威先生见面。
过了两三分钟,班利就来到了厅长办公室。休威先生是个留着黑胡子的中年绅士,个子不是很高,戴着金边眼镜,他对班利相当热情。
“班利先生,快请坐!”他的英语非常流利,和班利握过手后,问道,“以前,办案的时候我们有过合作吗?”
班利跟他说了马尔萨斯案件。
厅长也有了印象:“噢,我记得了。你这次来要办的案子和那起案子类似吗?”
“是的。我来这儿希望能收集到有用的资料和证据,好让这个问题尽快解决。”
“但愿你能早些如愿以偿,可以将案件的大体情况跟我讲讲吗?”
班利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地介绍了一遍,厅长听完后,说:“这个案子的确很怪异!让我看看派谁协同你办这件案子最好。本来杜蓬是首选,但眼下他有案件在跟。”他一遍查看卡片,一边说,“利朋,还有庞达不是特别忙,他们都很干练。”说完他拿起电话。
“厅长!稍等一下。”班利说,“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很冒昧,在办马尔萨斯案件时,跟利朋曾有过合作,所以这次还是想请你让利朋来做。”
“没问题!”
没过多久,一位身材高大、相貌俊朗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看起来气度不凡。
“嘿,利朋,看,你的老朋友来了。”厅长在一旁说着,两个警探热情地握住了彼此的手。
“这次,他又有一桩谋杀案,似乎很有挑战性。班利,你详细地给利朋介绍一下。”
自然,班利不敢怠慢,具体而详细地介绍了一遍案情。
“班利,有一点我持怀疑态度,”厅长说,“为什么你那么肯定死者就是巴黎的?”
“海运公司的货单上清楚地记录着桶子是从巴黎寄送过去的。菲利克斯收到的那封信,是以罗迪的名义写的,而他就住在巴黎。尸体衣服上别着的那封信的纸张也是产自法国。另外,桶子标签上写的公司名称也是巴黎的。”
“我认为那些都不足以作为确认死者来源的证明。桶子是从巴黎寄出的,但也许是有人为了湮灭形迹,把他从别处运来再寄出去了。至于那封信,没有信封,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信纸产自法国,可是菲利克斯自己不是也常来巴黎吗?没准这一切都是他一人所为。标签是涂改过的,那说它是从别的货品上撕下来又贴上去的也不无可能。”
“不得不承认,我没有支撑这个结论的证据。也许巴黎只是这个桶子的中转站,关于这一点,我只能说,即使桶子真是由别处转寄来的,也应该有知情人在巴黎。总之,厅长和我觉得,应该以巴黎为起点展开搜查。”
“这一点我也同意。我是想说,目前我们所掌握的信息,并不能成为解决问题的依据,我们必须要确定死尸的身份。虽然法医鉴定的结果是死亡有一周以上的时间了,但不能以此来限制我们的搜查工作。或许她很早就失踪了,被监禁了很长时间之后,才遭到诱拐、杀害的。”
厅长给内勤打电话,要求将全法国四周之内失踪者的名单都送过来。很快,文件就被送了过来。
“这份名单上全部是三月份的失踪者。这份名单上列的是四月份到现在的。最近四周之内的名单要整理一下才能列出来。如果需要,我马上就做。”
厅长开始查阅档案,他说:“上个月,有七个人失踪,其中有六个是女的,四个是在巴黎。这个月有两名,都是女性。也就是说,在过去五周里,巴黎地区有六名女子失踪。”
他的手指顺着名单往下滑动:“苏珊,十七岁,她最后一次被看到是在——不是这个。露西,二十岁——也不是这个。这些女子看来都是二十一岁以下的。这个呢?三十四岁的玛丽,有着五英尺八英寸的身高,黑头发,皮肤光洁,住址是阿拉哥大道坦克街41号,她的丈夫是律师安利。上个月二十九号,差不多十天前的下午三点,她出门说是去买东西,从此就没再回来。”
利朋说:“可以查查看,但是可能性不大。去买东西的妇人,没有必要穿着晚礼服啊。”
“我想,她的名字中应该有‘雅丽特’。”班利说。
“你们的说法都很在理。不过,我想,最稳妥的办法还是亲自去核实一下。”厅长把文件递给班利,说,“这是所有失踪者的报告。看来还需要寻找别的线索,我们还是好好思考一下该从什么地方着手。”
厅长沉思了一会儿,接着说:“我看这样吧,班利,对于菲利克斯提供的情况,你去进行一下实况调查。先把罗迪找出来,确认信是否是他写的。如果是,就以此为线索进一步调查。如果不是,就问他有关彩票赌博的事,和菲利克斯所说的互相印证一下。那架特殊的打字机也要找出来。另外,还要查清楚晚礼服及桶子从何而来。你们的意见呢?”
两人点了点头。然后班利又把死者身上的衣物饰品都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厅长仔细察看后说:“这些东西可以分成三部分:外衣、内衣和饰物。需要三个人对这三部分作专项调查。”他又拿出卡片查了一下,抓起电话说:“请弗利尔夫人、路考克小姐和格瑞丝小姐到这里来。”
一会儿,走进来三位时髦女郎。厅长说:“三位,你们在这里面任选一组,分别去找出是谁买了它们。看品质,对于是哪家店里的东西就该猜个差不多了吧。明天早上马上投入工作,和总部要随时保持联络。明晚,大概九点的时候,我们在这里集合,商量案件的进展。现在,马上就八点了,班利舟车劳顿一定很累了,先去休息一下吧!”
从警察厅出来,利朋对班利说:“你是不是真的很累?我想今晚先作些简单的调查,你看怎么样?”
“好啊!你想从哪里查起?”
“这样,我们到河对岸,找家饭店吃点饭。这条路正好和去玛丽家的路顺路。吃完饭后,我们去确认一下,桶子里的死尸是否是玛丽。” 吃完那顿经济实惠的便饭之后,已经是九点了。然后他们乘着计程车朝阿拉哥大道去了。到那儿之后,很快玛丽的丈夫就出来和他们见面了。班利将死尸的照片给他看,律师找了个光线好一点的地方看着,表情一直很严肃。
“感谢老天!”他松了一口气,“这不是我太太。她没有浅粉色的晚礼服和镶钻的发卡,而且她外出是要去散步,没有穿晚礼服,它们还在衣柜里。”两人没有任何收获,便返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