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待得到自由,他不等身形站稳,反手推开正在为他解绳的方燕含,他的眼睛黑到发亮,在灯光的映衬下竟有股狂野的眩目,他一步一步走到姬月容的面前,目光紧盯住她,一个字一个字缓慢地道:“我是江南君家现任当家君子涟,你一定要记得,我绝不会比君子淮差!以后你也一定会明白我今日对你所说之言。”
姬月容微微一怔,随即失笑,知道是刚才自己无心中称赞君家老大的一番话被他听了去,心有不服之故。
当下真诚点头微笑道:“眼下,便是给我这般感觉而已,竟然都是君家之人,行事自然难分轾轩。只是……我从未识得你们,故适才只是就事论事,并非评品高下,你不必多心。”
他好恨,恨自已为何要在这般落魄的时节遇见她,以至于她对自已这般轻视,连正眼都不瞧上一下,反倒是那君子淮,只不过因有了几个胆小怕死的手下,却因为是女子身份而得她如此重视夸赞!
这天下就没有一个能知他,懂他的女子吗?君子涟思到此面色冷硬,瞪着姬月容摇摇头,犹想说什么,嘴唇张翕几下却终于支持不住,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幸好亏方燕含眼明手快,心在见到他这份坚强,算得上是男子心中的典范!对于他三番四次的无礼推开自已的举动,也没什么在意之情,一手扶住了这具健壮的身躯,转头惶然望着姬月容:“月容,你看看他,也算得上是一个人物,现在看来他必是失血过多,又受重寒,非即时救治,调养两天不可。我们要拿他怎么办?”
“唔,他就是君子涟!”姬月容敲下头沉吟了一下,“这也好,我本来还正想找他。既如此,我们就带他回江南的花城罢。想来虽然先前是准备日行一善,现在这么看来也算是好事一件!君子淮那边,我看是不会这么罢休的,必定会派人追踪,我们见机行事吧!”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方燕含点头称是,拎着个昏过去的君子涟,轻松的把他放到一边的船舱之中的床上。
“船家。”姬月容含笑转向船妇,后者急忙从外面走了进来,以敬仰的眼光看向他,“加快点速度,到了江南的花城,我便下船。这银子嘛,我多加一倍!”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船妇也算得上是跑江湖的人,对于这种事情,见得多,却很少碰到客人主动加银子的事情,感激涕零地就要拜下去,“老妪会加快速度的,还请姑娘放心!”
姬月容含笑一拂,长袖虚虚扶起她,眼角余光却远远瞥到水天一线之间,扇面样分开,向这里急驶而来的数点锦帆。
这些人,来得还真是快。
“真是麻烦的人,船家,靠岸吧!”姬月容走到方燕含的身边,一手提起昏迷的君子涟,一边无奈的道,“燕含。我看我们得走陆路而去。”
“若是这样,那也只能如此,真是可惜了这一路的美景!”方燕含幽怨地扫了眼她怀中的君子涟,无奈的撇撇嘴,从她的怀中把君子涟一把抢过来,杠在肩膀上,“人还是我来扛吧。”说著,垂眼不在理会姬月容的表情,走出船舱,船已经离岸上不远,他径直跳到岸边。
“船家,这是给你的银子,若是他们为难你,你就照直说了吧!”姬月容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扔了过去,转身,跟在方燕含的身后离开。
如果下回再碰到这么慷慨的客人,该多好啊。
船妇一时怔住,捧着怀中的钱袋,心中不由的开始期盼起来。
君子涟在清晨的鸟鸣声中缓缓睁开眼来。
阳光疏淡平常,隐约有梅香清浅,所处之地虽然只是小小一间静室,却有着说不出的宁静安心之感……有点象那人女人身上的气息!让他浮乱的心有了一点点安全之感。
“呀。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方燕含从门外走进来,用少年特有的清脆嗓音郁闷的道了一点,端着手里的东西,转身离开,“还真是一个好大的工程,月容若是知道你清醒过来的消息,会开心很多的。”
君子涟沉默,目光望着他的背影闪了一闪。
那女人当真会关心一个陌生人的死活?她又是看上自己的什么呢。
方燕含可不知他心中复杂心思,想到姬月容这几日为这个君子涟耽误下来的行程,边走边叹:“可真算是醒来了,这两天别说往花城前进一步,光是照顾你这个病人,可把月容累坏了!真是不明白,明明昏迷着,却还不许人接近,但凡别人喂你的东西,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你一律都全给吐出来,只有月容去做这事情,才会没有那么奇怪的反应……救人救成这样,也算是遇到了一个极品啊!我都没有享受过他这样的待遇,简直是找了个祖宗来侍候呢!”
君子涟脸上一烫,总是算是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个小小的内君,老没给过他好脸色看过!
他从小便是在君家那个大墨缸里长大,什么东西没有见过!以为当上了君家的掌权人之后,自己的日子会好过些,自少心中的抱负有了施展的机会。回想起这几日的遭遇,想想还是他自己太天真,就算是坐上那个宝座又能怎么样,他还不是众叛亲离,暗算也是家常便饭!
若现在有人问他,是不是后悔自己所做所为?他的答应是‘不’,没有努力过的人,才是最可悲的,他现在正在努力打破僵局,为沧穹国的男子做出一个榜样,只要有心一定能做好。只不过他现在却不能再去相信任何人,至少在昏沉中,他的意识若不是感觉到很熟悉的气息,他会本能地抗拒,更是加以排斥,万万没想到会有此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