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姨娘含笑摆了摆手,“罢了,这几日这边乱成了一团,你也辛苦了。我和蝶舞说几句话就回去了。”
含桃歉意地一笑,出门去了。
“姨娘。”蝶舞坐起来,起身下地。
顾姨娘紧走两步,阻止了她,“快躺下。”
“我这伤不碍事了。”蝶舞有些无奈地解释。静卧在床上这几日,她早就腻烦了,偏偏含桃和顾姨娘一个样,她稍有举动就会被温言劝阻。
“这话只可跟我说。”顾姨娘坐在床前的杌凳上,面上含嗔带笑,“你这病,宜重不宜轻。”说罢,对蝶舞眨一眨眼,美目潋滟生辉,整个人在这瞬间变得灵动而妩媚。
蝶舞微微一怔,随后才转动脑筋,揣摩顾姨娘话里的意思。没说伤,说的是病,而且还是宜重不宜轻,再加上这几日被换掉的下人……她猜测道:“这件事,外人还不知情么?”旋即就又觉得不可能,“瞒得住么?”
“先前,老爷和我都以为会传遍街头巷尾。但这几日,竟没听到什么风声。”顾姨娘语声中有几分不安,“原以为那些个武夫唯恐天下不乱,却没想到,他们竟是言出必行的真君子。”
这倒是份意外之喜。蝶舞握住顾姨娘的手,笑着撒娇,“姨娘,是怎么回事?快讲给我听听。”
顾姨娘看着女儿的手,又是酸楚又是欣慰,生下这孩子这些年,还是第一次有这种亲昵的举动。她垂下眼睑,定了定神才道:“你受伤那日,是邵将军率众送你回府的,进门什么话也不说,命人一直把轿子抬进这园子里,又把下人全部撵了出去,才把你送回房中。之后和你爹爹说了原委,临走又说,奉寒将军之令,知情人不会将此事传扬出去。”
又是邵将军又是寒将军,蝶舞听得一头雾水,不由得打断了顾姨娘,“姨娘还是直呼这两位将军的名讳吧……又没有外人在场。还有,寒将军比邵将军的官职高么?”
顾姨娘报以理解的笑,“这些门外事,你自然不晓得。邵以南是正二品骠骑将军,寒烨昭是正一品辅国大将军。若寒烨昭不在朝堂,邵以南权倾朝野;若寒烨昭不出征,邵以南也要对他惟命是从。”
“他们和……”虽然对大老爷的称呼很别扭,蝶舞还是决定入乡随俗,“和我爹爹的私交很好么?”
“好什么?”顾姨娘的神色变幻不定,有几分沮丧,又有几分忍俊不禁,“你爹爹是左都御史,他二人是武官,从来是水火不相容。谁能想到,在这时候,他们竟帮你爹爹瞒下了这件事,彻查之人,用的也是他们手下的将领。”
事件的主角躺在床上养伤,他们却在彻查。蝶舞想想前因后果,倒也真不是什么难查的案子,兴许一顿板子就能把人打得供出原委了。这隐情,又到底是什么呢?细细思虑,她想不出有什么蹊跷。或许是先入为主吧,觉得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做出什么事都不稀奇,从而不能理智的分析。
顾姨娘见蝶舞神色恍惚,只当她是累了,就笑道:“你好生歇息,我也该回去了。”
“姨娘。”蝶舞拉住了顾姨娘的衣袖,“这几日您都是来去匆匆的,是不是太太给您脸色看了?”
“没有的事。”顾姨娘迟疑片刻,漾出一朵温柔的笑容,“原本想着给你个惊喜的,今日就和你说了吧,我这几日忙着给你布置新居呢。”
“真的?”蝶舞松开了手,“那就不留您了,您早日布置妥当,我就能早日和您一起搬进去。”
“是啊。”顾姨娘宠溺地摸了摸蝶舞的脸颊,听到窗外含桃的语声,又正色询问:“依你看,含桃留得留不得?”
难道要把含桃留到最后处置?蝶舞连忙出言求情:“含桃勤快,谈吐爽利,对我又无二心,姨娘,把她留下好不好?”
顾姨娘轻呼出一口气,“你这样说,也不枉我这几日为她周旋。我看她八面玲珑的,又有几分痴性,眼里容不下第二个主子,就只留下了她。”
“原来如此。”蝶舞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看着顾姨娘,“您日后有话直说就好,方才可是把我吓得不轻。”
顾姨娘纤长的手指轻点蝶舞的额头,“还有你怕的时候?”又叹息一声,“知道了什么是怕,日后想必就有分寸了。”
蝶舞刚要搭腔,含桃急匆匆走进门来,脸色有些苍白,“姨娘,小姐,方才奴婢去水房的时候,听说大将军把大老爷请出去了。”
蝶舞和顾姨娘异口同声:“哪位大将军?”
含桃低声答道:“辅国大将军。”
是寒烨昭。
轿子出了慕容府邸,行了片刻就停了下来。
管家禀道:“老爷,寒将军在前面。”
大老爷下了轿,看到不远处端坐在汗血宝马上的寒烨昭,紧走几步,拱手作揖,“下官见过大将军。”
“慕容大人,叨扰了。”寒烨昭跳下马,如棉花落地,无声无息。
“既然将军光临寒舍,就请入府一叙。”
“不必了。”寒烨昭嘴角逸出一抹笑意,“一介武夫,怎敢辱没大人清誉?”
眼前人那双好战的眼睛并无讥讽之色,大老爷解嘲地一笑:“将军言重了。”
“邵将军公务繁忙,我便代他走这一趟。”寒烨昭命随从把一个包裹交给大老爷。
大老爷心内冷笑一声,什么公务繁忙,陪着皇上花天酒地是真。又有三日了,皇上不早朝。接过包裹,不知里面为何物,更不知寒烨昭是何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