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记得,她刚生了孩子的时候,顾瑞卿忙的团团转,而婆婆却只是帮着洗尿布,冲奶粉,却从来不曾抱过孩子一次,她在医院的五天时间里,她的婆婆,那个在她怀孕以后不停的给她顿补汤的婆婆,竟然一次孩子都没抱过,最让她心寒的是,在顾瑞卿不在医院的时候,她坐在床沿跟她话家常。
她坐靠在床头听着婆婆说着她生孩子坐月子时候的事情,说顾瑞卿兄弟两个都是奶奶和姥姥带的,说她不敢抱小孩子,肉乎乎的,最主要的是她不敢碰触新生儿那超柔软的身体,那么柔,跟水似的。
又说她其实没那么喜欢小孩,说她……
又说她其实没那么喜欢小孩,说她更喜欢五六岁以后的孩子,大了些,也比较听话了。
那些话,对平日里的她来说其实并不算什么,可,对于一个刚刚生产完的产褥期女人来说,却是一件让人很心寒的事情。
当时的她正因身体不适靠躺在床上,小腹处因剖腹产的原因划出一道数十公分的伤口,当时听了医生的建议,伤口上贴着的是比较先进的拉链,没有缝合,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而在她怀孕期间一直对她照顾有加的婆婆,却在此时,在她最最脆弱的时候,给她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
中午的忙碌过后,厨房间,助手们在不停的忙碌着做善后工作,叶静一脱下厨师服和帽子,跟众人点点头,便走出厨房,心里还在因过往那不愉快的回忆而难过,原本下午有几个时间休息的,她一般都是出去走走,随便溜达溜达,或者是去做做瑜伽,可今天的她却没有心情,而是随意的在餐馆的一处靠窗位子坐下,静看窗外寥寥行人以及那不见出口的深巷。
思绪,又一次跳跃到她生产的时候,在婆婆跟她说了那么一段话离开以后,她突然觉得心口有些痛,迫不及待的想要找个人说说话,聊聊天,驱赶这种不适感。
拿起手机,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顾瑞卿,可,想着他这几天都没能好好休息,她又心疼不已,公公上班,婆婆又没怎么带孩子,多数都是他在忙,晚上也是他在陪床,这会儿他难得能回家睡一会儿,她真的不舍得将他吵醒。
跟以前的同学,自毕业后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联系的又都很少,将手机翻了个遍,最后,她最最想打的电话就是家里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的她特别特别的想跟妈妈说话,想着她妈妈说这两天会过来,叶静一拇指轻轻一按,便拨通了家里的号码。
果然,电话第一时间被接起,正是她此时想念的妈妈。
虽然心里因婆婆的话而不快,可叶静一却不曾想过要跟自己的妈妈说些什么,只是想找她说说话,转移一下注意力。
可,真的跟妈妈通了电话以后,什么话也没来得及说,只是在听到妈妈声音的那一刻,心,便觉得很委屈,很疼,电话那段是妈妈不住的问候声,问她身体好不好,孩子们好不好,说她买好了后天的车票,说……
还说些什么她早已听不清楚,满脑子都是妈妈的声音,那一刻竟是那般亲切,从高中到大学,离家已经七年的叶静一,唯有在那一刻,觉得母亲的话语竟是那般的亲切,亲切的不可思议,那不断的轻柔问话声,竟让她的耳膜嗡嗡作响,心由亲切到委屈再到疼痛,眼眶由涩到热,接着眼泪便不受控制的往下落。
似乎,顾瑞卿到医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边听着电话边流泪的样子,一顿手忙脚乱的安慰还是不管用,便抢了她手中的电话,跟她妈妈说起话来。
而她却仍是在那里不住的流泪,眼泪在不停的作怪,怎么也不肯停歇。
每每鼻间用力吸气的时候,都会引发腹部的疼痛,那么疼,那么疼。
越是疼,眼泪掉的越是不可收拾,越是掉泪,越是需要用力吸气和呼吸,腹部疼得更厉害了,如此反复的恶性循环,让挂了电话的顾瑞卿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却又束手无策,只能在一旁干看着她流泪,一手扶着她的背脊,一手不住的在她前胸上下抚摸轻拍。
好不容易平复的心绪,她追问顾瑞卿她妈妈都说了些什么的时候,他还不肯告诉她。
直到数个小时后,他才告诉她,她妈妈在电话那端也哭的稀里哗啦的,让他好一顿哄,并说估计岳母大人已经去改了车票,提前过来。
其实,她妈妈之所以一直没来,也是他们不让,毕竟他们住的一居室,老人来了住的也不方便,在加上她妈妈坐车晕车,其实,当时叶静一想,她妈妈即便是不来也没关系,不就是生孩子吗,全世界那么多女人都是要过这一关的,也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没必要让她妈妈跑这一趟,等小孩大点儿了,她带着孩子回去就行,或者等他们分到大一点儿的房子以后,在让她妈妈来也好,至少有个住的地方。
可,没想到……
静坐在那里发呆,看着巷子里不时的有行人经过,收回思绪的叶静一感觉眼角一阵凉意。
抬手轻触,她自嘲一笑,有些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都已经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了,为何最近总是频频想起。
这会儿竟然还因为这种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掉泪……
用力的深呼吸,叶静一暗自调息,不让自己陷入伤感的情怀中,以免影响心情。
暗自告诉自已,曾经的一切早已过去,在这几年的时间里,不是也都极少想起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