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城走不远就是香山范围了,香山属于皇家园囿,等闲游客是到不了的,人烟渐渐寥落。山上缭绕着雾霭,更曾荒寒幽寂之感,使得不高的山也笼罩上一层神秘的色彩。遥遥传来的晨钟悠远低沉,却有一种空灵之感,令人尘俗皆去,直欲沉醉空山。
余一一侧耳倾听着钟声,心也变得沉静起来,暗暗感叹,这皇觉寺应当是人才辈出,钟声里蕴含着内力,与金刚狮子吼的功效略微相似,目的是为了涤荡心魔,发人深醒。怪不得宫妃都要来一趟这里呢,皇家先祖的意图很明显,只可惜,她微微弯了弯唇角,心中玩味,心魔又岂是这区区一次晨钟能够化解的了的。
“娘娘,皇觉寺到了。”凤七在车外道。
“贫僧如尘携全寺僧人恭迎贵妃娘娘凤驾,阿弥陀佛。”门口传来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
是个高人,余一一默默想着扶着凤七的手缓缓走下凤撵,双手合十回了一礼,神色清淡:“大师安好。”
如尘一双精光内敛的眸子在余一一的脸上打了个转,暗叹此女命格清奇贵重比当今皇后尤甚,清古冶艳,秀润天成,不愧是异凤临世,只是命中带煞,不知是福是祸。他微微侧身,请余一一进寺。余一一也不客气,举步从容走进寺庙,院子里栽着一棵数百年的古槐,墨色的枝桠细密劲健,虽已凋零却显得古朴雅拙。地上铺着细沙,洁净无尘,有些地方还残留着扫帚扫过的细密纹路,更加显得清旷。
如尘引着余一一来到大殿,却不见余一一参拜佛祖,微微一怔,道:“娘娘可在此礼佛,午时老僧会遣知客僧前来请娘娘进斋。”
余一一打量着高大威严的佛像和金碧辉煌的壁画,淡淡道:“本宫并不信佛,想来佛祖也不愿意本宫在此敷衍,大师不如领着本宫在这里参观参观。”
如尘身后的和尚们禁不住变了脸色,这里是皇家寺院,来的人不是皇族便是显贵,可哪一个不是恭恭敬敬,何曾见过如此放诞无礼之人。
余一一眼光一溜,笑道:“大师们不可妄动无明啊。佛度有缘人,但众生平等,我这无缘之人你们也不应怒目以对吧,大师觉得呢?”
如尘只怔了一下,瞬间便已恢复了祥和神态,一双眼睛睿智地看着余一一,神色慈和,淡淡笑道:“当然,无论信与不信皆是众生。娘娘既然不愿礼佛,就随性一观吧。”
余一一对老和尚不禁另眼相看,果然是大师,涵养深厚。
皇觉寺虽是皇家寺院,却不算很大,余一一逛了一圈,除了整洁素朴再没别的感觉,这让她对这寺庙有了很大好感,这样的寺院甚少世俗气,是真正修行的地方。
如尘见她百无聊赖,笑道:“不知贵妃娘娘可愿与老衲手谈一局?”
余一一笑道:“老和尚可别输的太伤心了。”
如尘笑而不语,来到一座净室,摆上棋盘,道:“娘娘先请。”
余一一摇头:“长者为先。”
老和尚赞许一笑,拈起一枚墨玉似的棋子放到棋盘之上。余一一扬眉,老和尚的棋路和他的人一样,看似无锋无棱,却暗藏机锋,稳扎稳打。她指尖轻轻拈起白色棋子,抬头看了老和尚一眼,轻轻落下。
如尘“咦”了一声,好凌厉的攻势,一往无前,大有“宁输数子,不失一先”的气势,只是如此很难长久。年轻人,还是火气太胜了了。
随着棋子落下的越来越多,如尘的目光越来越惊讶,对余一一的评价也发生了变化,她的棋路古怪多变,不拘一格,但绝非不记后路,而是因为无需估计后路。她最擅长攻杀,即所谓“偏师驰突”。既然能步步紧逼,又何必顾忌防守。
“娘娘棋路太过咄咄逼人了,若遇到比你还要厉害的棋手,不免溃不成军。”如尘淡淡道。
余一一落下一子,露出一抹自信矜持的笑容,淡淡道:“然则有人比我还要擅弈的吗?”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人还是需要后路的。”如尘拈起一子看似轻巧的落在一个犄角,瞬间堵住了余一一的后路。
“有后路便不能背水一战,发挥出全部的能力来。所以我不需要后路。”余一一语气微哂,眸光中气势凌厉逼人,利落地落下一子直逼中宫。
“呵呵,老和尚担心什么,我就是她的后路,会永远会站在她的身后。”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清朗的笑声。
“什么人!”守在门口的御林军面色一变,手中宝剑锵啷一声出手。
“在下朱誉,我说你们在佛祖脚下拔剑多不敬啊,快收起来,收起来,吓着我没事,吓着佛祖爷爷就不好了。”朱誉笑嘻嘻轻摇玉扇说道。
门口侍卫神色未动,依然戒备地逼向朱誉,尽管知道武林第一公子和皇上王爷交情不浅,但他们必须守住自己的职责。
余一一扬声道:“朱誉,你进来吧。”
朱誉冲侍卫们吐了下舌头,身子一晃穿窗而过。
余一一扶额:“门好好开着你走窗户干嘛,显示你轻功好啊。”
朱誉笑嘻嘻坐到蒲团上,面色上一点也看不出前几日的沮丧,他盯着棋盘看了半天挑起大拇指道:“老和尚棋艺越来越精深了,竟然能和她对弈这么久而不败,不过最后你仍会败的,因为连我都是她手下败将呢。”
如尘微露讶异之色,似是有些不信。
余一一嘴角一翘:“你记性倒好。”
“那是,能赢我的人我一直以为不会出现呢,结果却败在你的手上,所以这次我要将场子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