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太傅似乎很能理解人,反而微微一笑,带着一丝对年轻人的慈爱之色,“小将军且无须着急上火,官家乃是开明之君,怜惜慎儿一片心意,老夫也只有着厚着这张老脸上得将军府门来,稍后官家的圣旨便会到将军府里……”
官家的圣旨?
陈启刚再惊讶也已然没用,官家的圣旨一压下来,事情便没有转寰的余地,心中着急上火,却是没有任何办法。不过,现在官家的圣旨还没有下,不妨着先……
“太傅大人,承蒙贵公子欲求娶我家姑姑,已经是我们陈家的荣幸,但此事实是有些突然,不妨等启刚问过母亲大人可好?”他笑着,竭力地做出一副善意来,“门外的聘礼,还是请太傅大人先行抬回府,待得母亲问过姑姑,太傅大人觉得如何?”
孰料,方太傅竟是很痛快地站起身,应承下来,使人把几乎占上一街的聘礼给往回抬,连带着一行人都一同离开,护国将军府门前一下子显得冷冷清清,仿佛刚才的热闹劲儿跟个做梦一样儿。
然而,就是这样的干脆,却让陈启刚更加不安,方太傅那是个什么人,岂能让他这么几句就给轻易地打发回去吗?
送人到门口,亲自地恭送着方太傅离开,陈启刚让人紧闭将军府的大门,对四下里看热闹的人,视而不见,他的脸色很黑,黑得跟墨汁一样,就算是雨水冲刷下来,也刷不干净。
“小少爷,这可如何是好?”李管家刚才就在候在厅外,听得里面的话,听得是心惊胆颤,方太傅出手太快,“那方小公子已经在官家面前说起曾睡在……那么小姐……”
有些不应该出口的话,自动地消音在他的嘴边,他万分担心地望着自家的小少爷,心里暗自思忖着,难道真是非嫁不可?嫁与那样的人家,那样的人为妻吗?
陈启刚没说话,只是微微地叹口气,现在拖得一时,怕就怕拖不下去,万一,真成事,他又如何是好,怎么对母亲,怎么对姑姑交待?
张氏心急如焚,待得儿子出现在屋里,不由急切地站起身,迎上前去,一手抚住额头,眉眼全是焦急之色,“刚儿,如何?方太傅如何说道?”
他却是没有回答,坐在一边,抬头望着那边自小就去峨嵋山的姑姑,虽是姑姑,但两人年岁相同,低叹一声,“姑姑,你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如今落入这般进退不得的地步?”
秋娘却是没有一丝激动的神色,坐在张氏的身边,替她穿起绣花针来,把丝线往针眼儿穿过去,拉成长长的一条,才放在张氏的手里,一碰到张氏的手,立即察觉出张氏的不对劲。
“嫂子,你这是怎么了?手怎的如此冰凉?”她不由得问出口,瞅着张氏刷白的脸,微扬着下巴,向着离张氏最近的大丫环紫玉说道,“去拿暖手炉过来,嫂子是不是气血不旺,这还没有入冬,手冷成这样子,冬天可得怎么?”
张氏没有顾得上回答,猛然一起身,瘦弱的身子就往前倾去,幸得秋娘出手快速,把人紧紧地护住,才让她免于栽向地面。
“嫂子?”
那一倾,让秋娘淡漠的面容显得有一些后怕,站在那里,将人给扶住。
张氏靠她撑着,仿佛一下子失去精神气儿,两眼儿却是极为紧张地盯着陈启刚,“太傅怎么说,你又是怎么回的?是不是回过去了?”
陈启刚欲上前扶,那一瞬间,他发现姑姑的动作很快,快得让他都来不及眨眼,母亲已经让姑姑给扶住,以他这边的距离,就是一个箭步冲过去,也免不了让母亲受点疼什么的,但,此时,他没空深想。
“暂时把东西给抬回去了。”他说的是暂时,没说以后还会不会抬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方太傅的话都给说出来,“官家已经知道方慎睡在……”
后面的话,他实在是说不出口,这样的事,传出来,那么护国将军府的名声儿一下子就得全毁,不止是姑姑再不会有好人家可选,更重要的是护国将军府还会受到御史的弹劾,会奏明官家,说护国将军府治家不严。
这会儿,张氏再也站不住,眼前发黑,软软地倒向秋娘的方向。
秋娘觉得一失足成千恨,这话还是挺有道理的,至少她现在的处境就很能说明。才这么想,张氏就已经倒向她,她连忙把张氏扶向软榻,双手替她揉顺胸口。
“快,快去请李郎中过府来……”李管家见着夫人倒下去,连忙果断地吩咐着屋里的丫环,“快去,让张三套车,请李郎中务必过府来!”
那丫环长得不出众,身形倒是极为高挑,听得李管家吩咐,就跑出去,急着去请李郎中,就怕误了时辰。
不知是秋娘的举动有效,还张氏缓过来的,那双手没有经过什么的手,紧紧地握住秋娘的双手,望着与儿子一样大的小姑子,眼睛里泛着红,“秋娘,还是回峨嵋山去吧,快去收拾东西,现在就走,不准再回来!”
秋娘没曾想到不想让她回峨嵋山的嫂子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得心生感动。但,她清楚地知道,就算她走了,事情也绝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解决。她是走了,可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这一走,护国将军府又该如何?
“嫂子,万万不可。”她怎么可能会认为自己一走,这桩婚事就会作罢,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方太傅那边都说了,官家的圣旨会下来,圣旨一下,她若是走了,护国将军府的罪责岂是容易撇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