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面上是打趣的意思,可谁都听得出来那是在秋娘上眼药,谁不晓得这府里的大少爷与方二夫人亲密得很,那意思就是这个新媳妇一过门,人家都不乐意让自个媳妇早起来给方二夫人去请安。
这个眼药上的,让方二夫人就不太客气起来,就连面子上的几分客气都没有,脸给绷着死紧,就算她不是方慎的亲母,可到底是自小带大的,视若亲子般,没得道理受不得几个请安的吧?
“慎哥儿媳妇,我们方家可没有这样的理儿,你可得好好地跟慎哥儿说道说道,慎哥儿是个不知事的,你可得好好地教着,别让着我们方府落脸就成。”方二夫人这么说,语气里已经带着点怒气。
秋娘真个是无妄之灾,可是能怎么着,那是她的夫君所说的话,他到底是分不清什么能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嫁给他之前,就已经是知道的事儿,也没有什么可后悔的,这事儿压根儿容不得她反悔,难不成她还抗旨不成?
“慎儿……”
她轻轻地唤上一声,却是目光坚决地瞅着他,让别闹腾,有些话在这里说不得,分明已经感觉到方二夫人的眼刀子已经过来,与她那个话就硬生生地拍在她的脸上,让她真顶回去,可是……
这是不可能的事,她的袖子宽大,方慎的手死紧地拽住她,她试着动一下,他的力气就加重一些,于是着,她又接着开口,“慎儿……”
但是话还没有说下去,就已经让人打给断。
打断她话的正是张姨娘,那位府里二少爷方业的亲娘,只见她收起那些个笑意,“夫人,请容妾身说句不应该说的话,大少夫人如今还称着我们的大少爷为慎儿,可真是个合适的,哪里叫自个儿的夫君为慎儿?这要是一听着,人家还不定以为大少爷是大少夫人的儿呢!”
为难的事无时无刻不在上演,就这一会儿功夫,秋娘已经接二连三地听着这种话,让她颇有点暴躁,她出生至今,从未受过这些,就算是在江湖里走动,人家也得恭恭敬敬地喊上一声“女侠”,现如今,在大宅后院里,她仿佛就是个沙包一样,任人挨打。
“姨娘既然晓得这话不应该说,为何还要说出来?”一介姨娘居然这么为难她?她简直就是压不住心头的怒火,脸上挤出笑意来,冲着那个方二夫人过去,拉着方慎到方二夫人的面前,“母亲,姨娘这话说得可是失礼不过,莫非这是姨娘的心里话?还是这府里的人都会这么想?”
方二夫人面上一滞,她就算是不喜欢这个秋娘,从护国将军府出来的秋娘,也听不得张姨娘这样子说话,“这府里的人,张姨娘还是好生的调教一番,免得也说些不应该说的话!”说到这里,她又像个没事人一样,脸笑着对向方慎,“慎哥儿,来,跟着母亲去用早点儿,带上你家媳妇!”
方慎似乎感觉这屋里的气氛不对劲,眼巴巴地瞅着秋娘,忽听得方二夫人这么一说,就雀跃起来,就拉着秋娘走,还不太乐意地瞅个张姨娘一眼,还自以为压低声音地跟秋娘说话,“姐姐,张姨娘是黑面神,慎儿不怕,姐姐也不怕……”
“大少爷!”张姨娘没曾想是亲耳听见这样的话,不由得惊呼出声。
“别大呼小叫的,让人听去还以为我们太傅府里没有什么规矩!”方二夫人到是不理的,让这个张姨娘没什么脸子,她到是满心欢喜的。
张姨娘是家生子,自小是侍候着府里老太太的,那个老太太是见不得那个出自神剑山庄的媳妇,往儿子屋里,就是如今已是太傅大人的屋里塞进去,待得一朝蓝田种玉,瓜熟蒂落之后就有了姨娘的名分。
虽说儿子只能称她为“姨娘”,可儿子出息了,怎么可能会撇下她这个亲娘的?
张姨娘在府里也算是个人物,就是太傅大人面前伏低做小着,在方二夫人面前,那一直是存着气性儿,时不时地想着压人一头。
听着方慎的话,那个脸就给僵着,话到是不好回过去,要是传到老爷面前,还不定以为她这个姨娘敢对府里的大少爷甩冷话,甩冷脸的,这府里如何争,就是争不过方慎在老爷面前的地位,原本着她的儿子就是府里的长子,就给方慎硬生生地压成二少爷!
因着方慎,她一直让方二夫人给压着,儿子都跟着低上一头,明明就是比她好一点儿的贵妾,因着出生比她高,就让老爷给扶正,成为继室夫人。
“夫人这可是怎么说的,弄得妾身好没有脸面,好心好意那么一提,到是妾身的不对了,妾身这就给大少夫人赔个不是。”张姨娘嘴上这么说着,几步就已经到秋娘的面前,还试图弯腰赔礼的。
要是按着秋娘的心性,就会站在那里,好生生地受她一礼,可她知道这不应该,只得拉着方慎退开点,没受下这个,“张姨娘这样子,到是让秋娘为难了,张姨娘说的是好心好意提上一提,我要是因着此事心中记恨张姨娘,那便是我的不是,是不是这个理儿,张姨娘?”
她的话轻轻的,到后面才加重些,尤其是最后的“姨娘”两字,说完后,还对着方慎一笑,方慎压根儿没去看张姨娘一眼,反而是见她一笑,就来了兴致,那个手硬生生地拽紧着。
“姐姐……姐姐……姐姐……”他一直就这么唤着,也不改个词儿的,谁得看出来他满心的欢喜,笑得跟那个清晨的朝阳有得一比,灿烂得很,令人都不忍得叫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