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满意了……”身后传来楚离虚弱的声音,君成翊回望过去,只见楚离除了方才手上被自己命人包扎过,仍旧还是外院内的那般模样,薄唇也有些干裂,随着他的言语开合,有细细的血丝渗出来,将那方薄唇染得殷红,衬着苍白到没有血色的脸,形如鬼魅。
趴在落忧脚边的肥貂突然跳起,示威似的露出森森尖牙。
“楚离,离开。”君成翊铁青了脸色,声音里带着警告跟压迫。
揽紧了怀里的人,在楚离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君成翊清晰的感觉到了落忧的僵硬,虽然他很希望看到落忧有所反应,至少比无知无觉、不动不语的表现要好上许多,但不等于他会放任楚离来故意刺激落忧。
“为什么不是你死……”楚离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叹息,望着落忧的眼中已经没了那么多恨,更多的是深深的无奈。“我早就有感觉,你会害了我们,可哥他就是不信,怎么样,他果然就为你死掉了吧?”
“疯子,扔他出去!”君成翊低骂了一声,吩咐道,弯腰想要抱起落忧向内走,却被一双冰冷的小手阻止了动作,同时,也拦住了将要上前的碧珠等人。
君成翊不解的望着落忧,想要规劝的话却在对上那双黑眸的时候,又被咽了回去。
恢复了焦距的通红双眸,闪动着坚定的光。意思明显,她要听楚离继续说下去!
“离开是萧谨自己决定的,与皇子妃无关。”一旁的碧珠见到落忧此刻的表情,心里一疼,脱口为她辩解道,却换来楚离的一声冷笑。
“你敢说萧谨不是为她离开的?”楚离始终锁在落忧身上的目光缓缓移到已经关合的棺木上。“哥他一向谨慎,除了为她,我找不到他冒险去闯天罡阵的理由。”
西楚的绝阵,天罡阵!
除了落忧,在场的所有人都随之变了脸色。
萧谨突然离开,竟然是去西楚闯那个一向被世人称作有去无回的天罡阵?即便是精擅阵法术数的君成翊也不敢轻易尝试的天罡阵,对阵法只能算是一知半解的萧谨,竟然孤身去闯,到底原因为何?
“进阵的人一共十三个,无一人幸存,而这些残屑便是这十三人的尸骨,我不得已将它们都拿回来,因为我分不出哪个是他……”
萧谨的声音再次响起,忧伤中带了丝哽咽。
君成翊低头看了一眼面色不动的落忧,突然抓住她的一只手,衣袖上撩,露出一个小小的拳,使力的掰开她紧握的手,露出血肉模糊的掌心。
君成翊无奈的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方才落忧给自己的瓷瓶,里面还有为楚离治伤后剩余的药粉,将其尽数的敷在伤处,扯了衣摆小心包扎好。
而对面的楚离在看到落忧受伤的手掌时,眼里闪过一丝波动,随即苦笑出声。
罢了,若是被他看到我如此对你,怕是即便死了也要怪我,而我,舍不得他难过。
秋梧苑的主阁内,落忧靠在眸中的红丝还未褪尽,直直的望着手里的碧水琉璃,神情靡顿。
小手伸进枕下,摩挲着碰到另一颗圆润的珠子,不同于碧水琉璃的清而不透,这枚明珠却是真正的几近透明,缓缓将其与碧水琉璃放在一处,那颗明珠内立即翻涌起一层白雾,而琉璃上的血渍正以肉眼可瞧的速度渐渐消失。
她还记得自己将碧水琉璃送给萧谨时,他脸上雀跃的光彩。虽然碧水琉璃的确是难能一见的珍宝,但她知道,萧谨那一刻的欣喜,绝不是为了这种俗物。反倒跟自己向他伸手索要这枚堪称绝世珍宝的辟尘珠时,他显露出的情绪很像,那是一种纯粹的欢喜跟愉悦。
山狸、肥貂、辟尘珠还有数不尽的珍奇草药,似乎只要是自己想要的,他都会毫不犹豫的递过来,而且每次都是那般的满足愉快。
秦绯心曾在萧谨走后告诉她,萧谨很可能是西楚境内寻找传说中可以续脉延命的鸠果,而天罡阵这一说,正是证实了秦绯心的猜测,就像楚离说的,能萧谨这么做的理由,是她。
“萧谨……”
将两枚明珠分别收紧在两只手中,落忧轻声的呢喃着他的名字,她还记得临行时,她曾对着他的背影要他记得欠下自己一个解释,可是,她竟然没发觉,那句话,萧谨竟是没有回答。
不回答,因为不确定,所以不回答,因为不承诺,便不会有失望。落忧突然觉得脑中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即将破土而出。
难过的闭上眼,一段对话冲入脑海,那般熟悉,那般难过。
“你还有什么愿望?”
“要你平安。”
虽然仅仅是对话,但落忧可以感觉到,那个第一个开口的人,是自己,而另一句话……
“主子。”轻微的敲门声打断了落忧的思路,门外传来残音低沉的声音。
“我累了。”落忧眼中的迷离神色逐渐褪尽,重新恢复了平日的清澈无波,声音平静的说道。“殿下很快就会回来,让碧珠进来伺候,你先回去吧。”
之前君成翊吩咐残音守在院外,如今他去处理萧谨的后事,残音便趁机靠近了自己的房间。落忧微眯了眼,看来残音三年来为君成翊做了不少事,碧珠等人对这个残音倒真是半点防备都不存呢。
“主子好歇,属下只是想跟主子说一句,若走,记得叫上属下。”门外再次传来残音的声音,接着便是离开的脚步声。
叫上你么?落忧微扬起粉唇,清澈的眼也跟着弯作月牙状,只是内里不见分毫笑意。似乎是个不错的提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