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午时,凤煜惺忪转醒,将趴桌上睡着的染尘凰抱上床,扶着头走出紫竹院,临出门前还嘱咐烟儿,不要进去打扰染尘凰休息。
他一走出紫竹院,床上的人也睁开了眼,盯着床顶笑了笑,再次合上眼皮,这次是真的睡觉,一夜没睡,她真的累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腹中的空荡扰的她不能安睡,索性起身。
透过窗缝,天边一片火烧云,红了西方半边天际,她这一觉已睡至夕阳时分。
房内,梳洗的一应物具烟儿早已准备好,染尘凰利落的梳洗过,正要换衣服,这时,烟儿推门进来,手里还端着个托盘,上面是一碗小米粥,凉碟家常小菜,看上去清凉爽口。
“小姐,你起来了,小姐喝了酒,不能吃太油腻的,我就给你准备了这些。”将托盘放在桌上,烟儿走过去伺候她换衣服。
烟儿的体贴令染尘凰很满意,眸子里的冷意也不觉中消减了一分,“嗯,王爷呢?”
“王爷不在府里,用了午饭就出去了,哦,对了……”烟儿走到圆桌前拿起一本书,“这是王爷临出门前给我的,让我等小姐醒了再交给小姐。”
染尘凰接过,外观上看跟这个时代其他的书本一样,只是看上去有些陈旧,发黄的蓝色封皮上一个字都没有,大致翻了几页,想到凤煜不至于骗她,然后揣进怀里,开始吃饭。
肚子填饱,夜幕已经落下,她放下碗筷,对收拾碗筷的烟儿说:“昨天让你找的人都找了吗?”
“都找了,也按小姐吩咐的都说了。”
“嗯,我要出去一趟,你留在紫竹院看门。”那些女人今日怕是不会老实了。
烟儿的手停顿了下,“是,小姐。”
烟儿郁郁的望着主子的背影,心里有些难过。小姐越来越疏离她,往日的亲昵自从那次落水后,再也没有了。
染尘凰从后门出了王府,在街上七拐八绕的穿过了好几条街,最后,站在“留一间”客栈门前。
这家客栈也是上官家的产业,清幽雅致,只不过地方有点偏僻,所以来居住的人并不多,现在,天已经黑了,门口更是一个行人都没有。
染尘凰上前敲了三声门,木板拼成的门被从里面卸下一块,一个蓄着胡子的中年男人,正是客栈掌柜,刘福。
刘福探出头,等看清门外的人,恭敬地让开身子,“小姐,请进来。”
“嗯,”染尘凰点点头,进去直上二楼的一间雅间,刘福再把那块门板装上,站在楼梯口守着。
雅间的门推开,染尘凰从容的迈步进去,房里围坐在圆桌前的三个人起身,对着染尘凰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三位请坐。”染尘凰走到桌前坐下,桌上已备好了茶水,那三人又重坐回位子。
“冒昧请三位来,是有事相商,还请三位不要介意。”她先客套一番,三人中唯一的女人,爽朗的一笑,“姑娘不必拐弯抹角的,有什么事就直说好了,免得浪费大家的时间。”
说话的女人四十岁不到,一袭树叶绿的小褂,打底的白衫,下身是同小褂一色的百褶长裙,风姿绰约,清爽利落,雅致的脸上有种成熟女人的魅力。
“姑娘约我们来,不会就为说这些客套话吧。”这次说话的是一个出生装扮的年轻男人,身穿洗的发白的土色长袍,头戴方巾,一副酸儒之相,但他却有一双奕奕有神的眼睛。
而另一个是个中年男人,四十岁出头,一根木簪将他的头发全部挽起,一身粗布白袍,一脸的高深莫测,此时正审视的看着染尘凰,唇角轻扬,好像很满意自己看到的。
染尘凰一脸从容的笑,眼神转向女人,“外人都称你千夫人,而你的实名是蓝沫儿。”千夫人心头一惊,只听染尘凰继续道:“你父亲是前朝大学士,蓝仕贺,为人正直不阿,因为官时得罪了小人,受人诬陷,致使蓝府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我说的可对。”
这件事二十年前人尽皆知,但是却没人知道,蓝仕贺的小女儿刚巧不在京城,得以活了下来。
千夫人越听脸色越白,最后冷冷地道:“说吧,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若不是想拿这个威胁与她,怎会无端提起。
这间往事压在她心间二十年,午夜梦回都是亲人惨死的场景,她想报仇也想了二十年,可她一己之力跟那位高权重的人斗,无异以卵击石。
染尘凰垂眸一笑,“千夫人别急,听我说完。”又转向书生,道:“程淮,屡考不进的秀才。”
程淮听她如此说,脸色变的有些难看,“哼”了一声转开脸不看她,她仍接着说:“才情卓绝,眼界独到,可惜,性子固执倔强,不肯与那些官员同流合污,总受上级迫害,无奈之下做了教书先生。”
现在还没有科举制度,要想入朝为官一是通过君子堂,二是有官员举荐,最后,再由皇帝面试。
程淮沉默。官场的黑暗他亲身体验过,纵使他有满腔抱负,在哪里也无从展示,不提也罢。
染尘凰又望向一直在观察自己的中年男子,“骆樊,十五年前在君子堂夺冠,后归隐山林,这次来京实为参加君子堂的聚会,其实是想见一旧人,可惜,一堵高墙隔玉人,想见一面谈何容易。”说着,颇为惋惜的摇摇头。
骆樊浅笑,只是眼却危险的眯起,“看来,姑娘来之前已做了充足的准备,可我等还不知道姑娘的身份,这不是很不公平么!姑娘不拿出诚意,我等怎么和姑娘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