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这才把目光转向青鸾怀中的少女,少女的娇躯此刻只被一件湿透了的男士锦衣外袍胡乱遮掩住,此刻正用迷蒙而疑惑着目光偷偷打量着众人,双唇冻得有些发青,正瑟瑟发抖,好似没有多余的力气说出感谢的话语。
薛可馨虽会水性,但这般天气下在河里游泳,还是有些难以忍受的,在加上体内的药力作祟,让她浑身使不出多少力气,若不是有青鸾相救,那恐怕萧洛真的便罪孽深重了。
柳如烟在瞧见少女身上淡淡血迹后,好看的眉头微微一蹙,八名女孩见宫主神色不对,顺着他的目光瞟去,不由一个个瞪大了双眼,其中青鸾惊呼一声:“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人,这不!把别人的身子都坏了!”
刚说完,屁股就被敲了一记,青鸾吃痛的发出呻吟,顿时又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讪讪的看了一眼柳如烟,见她又转而神色凝重的看向幽幽的河面,这才吐了吐丁香小舌。
河面在月下愈加显得深沉,可是那人却依旧没有见着踪影,虽然灵识中感应的到他的存在,却是察觉起越来越微弱,柳如烟的心仿佛也随之沉了下去,她终究放心不下,转过螓首对着如同一脸畏惧的小白兔般望着她的青鸾吩咐了一句:“将她带进香阁中,为她清理掉药性,问问她的来历,好生照应。”
说着便在八女的惊呼声中,直接跃入了昏暗的河水中。
刚入河水,便是一股侵蚀入骨的寒意缓缓渗入体内,但对于修炼又成的柳如烟来说,这些寒意实在算不上什么,真正让她心中发凉的是萧洛此时的状态,在她灵识模糊的感应中,对方代表生命的特征都越来越微弱,仿佛随时可能死去。
“他怎会这般冲动!”柳如烟心中此刻复杂的很,说是责怪,却是担忧更甚,在她看来,萧洛绝不会是这般冲动莽撞之人,更是深知他的战力是几斤几两,以那样的战力去和能元力外放的凝元境高段修士硬拼,在任何人看来,那绝对都是和找死无异。
柳如烟当然不能明白萧洛的苦衷,而就在时间的流逝中,就在柳如烟心头仿佛要停止跳动之时,她终于在昏暗的河水中看到了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身影,那近乎垂死却依旧执着前游的身影。
此刻的萧洛没有了往日的风流倜傥,仅着的那件内袍已然稀烂,露出浑身上上下下无数狰狞的创口,在河水中不断溢出殷红的血线,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费尽了浑身气血完成了使命,却依旧执着的想要魂归故里的鲷鱼,显得凄凉无比。
看到这样残破样子的萧洛,柳如烟心中如同被箭矢射中,那种刻骨铭心仿佛要渗入灵魂中的痛,让她甚至难以呼吸。
她修长的双腿一登,便如同直接排开了身周的流水,瞬间来到了萧洛的身后。
而萧洛仿佛心有所感,用尽仅存的力气,握紧手中的刀柄,缓缓转身,在看到一个令他安心的绝美身影后,终于缓缓的闭上了深重的眼皮,最后一缕细碎的气泡从萧洛的口鼻溢出,缓缓飘往湖面,如同它们的主人,仿佛就此要魂归天外。
柳如烟的瞳孔仿佛骤然放大了六七倍,显得空洞而惘然。萧洛那神情像是勾起了柳如烟脑海深处某些深刻的记忆,那最后的回眸竟是与十多年前的那人一模一样,但是那一眼后,便是天人永隔了。
不要!再也不要那个结果!
这一刻,萧洛仿佛与某个人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柳如烟依稀感觉到双目中有股液体在渗出,却在刚刚溢出眼角后,便混入了昏暗的河水中,她不顾一切的抱住将要缓缓坠入河底的少年,没有经过任何思考,便吻上了他的唇,缓缓将带着她味道的空气渡入他空荡的肺腔。
基于某些较为理性却不怎么尽人意的判断,萧洛并不认为自己就此简单的死去,而是被身后追赶的那位被他一刀挑飞却未死去的护卫给擒住拿到玉虚宫去邀功,以修士的手段,一个溺水没多久的人还是保得住半条命的。
但也不一定就真的不会死,他今天受的伤实在太重,身上被叶问冥的华月元气射入的七十三处创口虽然都被他避开了要害,但在失去了主人意志的约束后一直在肆意蔓延,就如同叶问冥死前对他所说的那句话;‘被不断侵蚀它种元力自行壮大的华月元气射入肺腑,就算开始的伤口很小,寒毒侵蚀的很慢,但侵蚀的久了,也是会死人的。’
而且心口处被叶问冥临死一击戳出的窟窿着实有些致命,若不是他从小勤修炼体,加上月华淬炼出的过于紧密细致的肌肉群在遭受到母亲灵牌被戳穿的刺激在第一时间内紧缩,束缚住了那一往无前的双指,恐怕他早已经身死当场了。
他终于在极度的酸痛中醒了过来,然后在第一时间内试图努力地睁开了双眼,这一阶段用了他很长时间,因为他感到身体很沉,更使不出任何力气,各种梦魇不断倾袭而来,虽然他明知这是因疲惫之极而产生的梦魇,却依旧很难醒来,这便是俗称的鬼压床。
但他也因此稍稍舒了口气,他还有意识,也就意味着他还没死,没死,一切好办,但是既然他没死,那么一定是被抓住了吧,这种紧束感。
等等,在萧洛还没来的及思考这场袭杀后失手被擒的可怕后果和应对逃生之策时,他便觉得这种柔软绵滑的触感实在有些不对劲,随着他突破了梦魇的桎梏,身体上各处的感觉也开始回馈到脑海中,身体虽然依旧无力酸软,但那致命的华月元气却是早已被人清理干尽,一身恐怖的创口也全都愈合起来,已然好了七七八八。
若是他被玉虚宫的人抓起来,钟颖绝不会柔情泛滥帮他这样治疗的,能给他留下半条命就是大发善心了。那么他此刻,他究竟身在何方?现在离那场袭杀,又究竟过去了多久呢?
萧洛用尽积蓄的力量奋力而艰难的睁开了眼皮,短暂的模糊眩光适应后,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柔顺娇羞却带着些许嗔怪的美丽面庞。
萧洛看着对方尤带着酡红的面颊便算是明白了,原来自己不老实的手竟是无意中让对方情动了,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谁啊?
他盯着对方的双眼一个劲儿猛瞧,而依旧有些混乱的脑海中风卷残云的搜刮这关于面前这个女人的一切记忆。
而被他盯着的少女也由最开始的娇羞,再到看到对方目中的略带着茫然的冷静后瞬间变得苍白下来,最后脑袋瓜中不断的自怨自艾,直到萧洛终于响起对方是谁时,那少女已然垂悬若泣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现在又在哪里?难道?是你救了我?”萧洛仿佛忘记了自己先前对身前人儿做过什么,以稳定的速率收回咸猪手,吃力的坐起身来,靠着墙壁,微微偏头看着近处似要梨花带雨的俏脸,终于还是歉然而虚弱地笑了两声,尽量稳定着自己的声音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