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后,独孤潜还真是给我去物色婆家,阻拦过被一句“难道你真的想嫁给那个不成器的闲王”噎回来。
更夸张的是,他还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请了洛千尘到揽醉小筑。
这天午后我正在屋里的软榻上小憩,承安正在书台边练字。
写完一张后,他拿着纸张跑到榻边叫醒我,让我看看他的字。
我本有些睡眼惺忪,一看那纸上跃然出现的两行字,睡意顿时全消。
“奈何繁华?浮华一世转瞬消。”
我心中大惊,他竟能写出这般的句子。
见我如此神色,他以为我是见他写得不好,苦着脸指了指桌上另一小册,道:“承安是临摹那本小册子写的,承安知道自己写得不好。”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我移步到了书台边,拾起那本小册,难怪如此眼熟,这本小册是以前在府内时闲得无聊而写的,让承安自己找书临摹字体,他竟找出了这个。
见他苦着一张脸,我俯下身摸摸他的头,笑笑,“谁说承安写得不好?姐姐看写得很不错埃”
他闻言抬起头,眸子亮亮的,“姐姐说的可是真的?”
我点点头,他一脸笑意。
说真的,他的字的确写得不错。虽显稚嫩,但笔道中却难掩一丝劲道,颇有才气。只是这更让我疑惑了承安以前的身份,真的就只是一个乞儿吗?看他各方面,都明显是受过教育的。
桌上放着我特意让烟浔去红杏酒家买的一些糕点,我端到承安面前,拿起一块笑眯眯地看着他,道:“来,承安乖,姐姐喂你。”
承安却别扭的把头撇到一旁,有些羞涩尴尬道:“姐,我不是小孩子了。”
我听了却不客气地把承安的头拉过来,边说边把那块糕点送到他嘴边,“明明就是小孩子的心性,说什么自己不是小孩子。”
他拗不过我,只得快速将我递到他嘴边的糕点一口含进嘴里。
这红杏酒家的枣泥糕做得是入口即化,唇齿留香。看承安现在那一脸满足的样子就知道了。
我把盛着枣泥糕的盘子递给他,我转身,这一看让我目瞪口呆。
不知何时洛千尘正倚靠在门口,嘴角含笑。
我有些愕然,他怎么突然来了?
这时承安也看到了他,放下端着的盘子,凑到我身旁,问道:“姐姐,这位哥哥是谁?”
我见他嘴边沾上了一些糕屑,而他丝毫未觉,那模样甚是可爱。
我拿出丝帕,将他拉到自己身前为他一点一点擦去了那嘴边的糕屑,轻声道:“这位是洛千尘洛哥哥。”
他听后一脸恍悟,甜甜叫了句”洛哥哥“,而洛千尘笑着点了点头。我发现他是第一个见到承安并不急着追问他身份的人。
洛千尘一直含笑站在那儿看着我和承安,这才发现不妥,便把他拉了进来,让他在桌边坐下。
“你怎么会来?”
我在他对面坐下。
“独孤大人让我来的,况且你刚从沧江回来,当然过来看看你。”
我很是无语,独孤潜把他未来女婿的人选都划定到洛千尘身上了。不过,欣赏洛千尘倒也是合情合理,毕竟他会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看样子你在沧江那边过得还不错?”他并未动面前我给他倒的茶,如果是明月潇那厮,怕是早就不客气地端起来一饮而尽了吧。
我无奈地笑了笑,双手托腮道:“在西县,除了真正去了沧江那边那天,我几乎是无所事事。”
“呵”,他轻笑一声,接着说:“这次你提出的办法让朝中很多大臣都信服,皇上可是很欣赏你呢。”
我拨弄指尖,抬眸说道:“这可是伟大的闲王殿下提出的,我可不敢居功。”
听了这话,承安忽的冒出一句:“才不是呢,姐姐那么聪明,是姐姐提出的。”
我和洛千尘相视一眼,不禁有些啼笑皆非。然后室内是久久的沉默。
“我相信你”
良久,承安吃完了盘里的枣泥糕,我除了拨弄手指实在找不到事做的时候洛千尘开口了,但开口却是这四个字。我心里涌过一丝暖流。
这时看他的时候才发现他那白衣上明显有风尘仆仆的痕迹,还没来得及追问,他便先我一步开口道:“扬西将军要回云都了。”
听到这话,我将烟浔唤进来,让她带着承安出了揽醉小筑玩。不是我不信承安,而是他才那么小,我不想让政治的黑暗玷污了他。
待承安和烟浔出去后,我这才开口,“他不是一直驻守边关吗?”
洛千尘点点头,道:“上个月他领军与南国大军一战大捷,现在气盛回云都,怕是对洛家不利。”
沉吟半刻,“那洛家准备如何做呢?”
洛千尘摊手,说道:“现在朝中分为四派,一派支持洛家,一派倒戈何家,而剩下的两派,一派是闲王爷,另一派....”
话没说完,我却已有几分明白,“是我爹?”
看到他点头,我也明白了他的无奈。不自觉地覆上他的手,劝慰道:“你放心,你和宁璇都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坐视不理,我会劝劝我爹的。”
之余明月潇那厮,他却是个隐患。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我隐隐觉得他并不像众人表面上看到的那么无用。
洛千尘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我这才发现我的手正覆在他的手上,连忙抽回,一时间两人都尴尬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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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洛千尘离去后,我去了书房找独孤潜,但却听守在书房外的仆人说“大人还未回府”。我点点头,便坐在书房外的长廊上等着。
正好若影夫人和另一位侧夫人——霜蓿夫人走过来。
若影夫人见到我,欢喜地问道:“正巧软罗坊的人送了一批刚到的绸缎过来,泠儿可要随我们一起去挑一些?”
我一向对这些绫罗绸缎不感兴趣,便回绝了。看一眼霜蓿夫人,她待人还是那般冷冷淡淡的,时间长了,便也不觉得什么了。
她们走后,又等了好些时辰,才见独孤潜的身影走向书房。
“爹”
看见我他不禁有些讶异,却也没多说什么,让我随他一起进了书房。
他坐下,道:“说吧。”
见他如此,我也直接表明来意,“爹,如今何洛两家形势紧张,我希望...”
话还没说完便被他接过:“你希望我能帮洛家?”
被他抢白,我愣了愣,点点头。
“泠儿,你以为官场就那么简单吗?你以为我站在洛家那边洛家就会赢吗?”
“您站在洛家那边至少何家会有所忌惮。”毕竟,他是丞相,在朝中的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独孤潜一声轻笑,摇摇头道:“泠儿啊,你终究是太过单纯。若是当初的朝中局势,我站在洛家这边或许何家的确会忌惮一些,但现在爹在朝中的地位甚至还远不如何家那即将回朝的扬西将军。”
我惊愕。
“朝中局势变化万千,何况日前我们独孤府累积的声望与财富,足以让皇上防备。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这句话用在官场同样适合。现在爹在朝中的位置不尴不尬,趟不得这趟浑水,否则就会被皇上找到借口将我们独孤氏一族连根拔起。”说到最后,独孤潜的眼里竟出现了苦涩无奈。
我从来只想到何洛之争,从未考虑过独孤家的现状,现在听了,除了惊愕,便是说不出的涩然。果真是伴君如伴虎。
我不再言语,默然退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