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日复一日的斗转星移之中滑过。我的逝子之痛也渐渐平复,只是与窅娘再无交集。我也并未将她的恶行告之李煜,不然她不被处以极刑也会因此终生囚禁于冷宫。我终是不能做到心狠手辣。
我想,生在繁华犹置冷宫的凄凉也算是对她最好的惩罚。
南唐在静风晓月的表面平静中沉默着。时间每向前迈一步,便会在我的心里发出警钟般的滴哒声。李煜不知宋军的脚步何时会踏进南唐的疆域,而我知道,所以在心里怎能静若处子呢?
而偏在这时,传来韩熙载病重的消息。
有时候,我面对徒有繁华虚表的皇宫不禁凄笑。我逆天而行了又如何,说服了韩熙载做了李煜的宰相又如何?我能改变他生时的命运,却阻止不了死神的接近。
人生的悲欢,生老病死并不是我看看史书就能够加以阻挡的。虽是如此,李煜仍是安排了所有的御医去为韩熙载诊治。在他的内心深处,和我一样害怕失去这个能臣。
本想着他能在南唐抵宋的战争中发挥光芒,却不想死神也是如此的偏爱于他。在骄阳似火的开宝三年(公元970年)七月,韩熙载与世长辞。
李煜将他风光大葬。
临终前,我也曾去探望过他。他一直认为我是一个能辅佐李煜的奇女子。
他说:“娘娘,老臣虽不能亲眼看到南唐统一中原的那一天,但老臣相信,娘娘一定辅佐皇上,完成统一霸业。”
他如此寄厚望与我,而我却只能是惭愧的笑。我只不过是想如何让南唐不沦为亡国,不让李煜做亡国之君,并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要去收复中原。
宋军已是强大,而南唐早在我穿越之前便已错失了许多的良机。如今,与宋对抗已是不易,如何还能做到收复中原?
我只不过是一个读了几篇史书的平凡女子,何德何能可以指挥千军万马呢?
韩熙载的去世,对我的心里有不可忽视的打击。我要改变历史的雄心万丈,会不会终是一场华丽的泡影?
可是每看到李煜精心政事的专注,却又会激发我几欲泯灭的斗志。未做之事,岂可凭想像就能判断?历史上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战迹又不是没有。
他是如此激情万丈,我又怎可做那灭情的水?不管史事如何发展,我都会陪在他的身边不离不弃。
是王是寇,对与我和他之间的感情,又有什么重要?
李煜重新召了朱珂进宫教他习武。男人之间的心蒂永远比女人易解。北风坡之约好像从未发生过一般,他与朱珂仍旧谈笑风生。有时候也会让我与朱珂单独相处的叙叙旧。男人的行为,总是让女人摸不透。
如果是女人之间的情敌,怎么可能平和的相处?犹如我与窅娘,远远的在宫中相遇,不是她转身,就是我撒袖。这许多的时日里,我与她竟是连一句话的交集都没有了。
李煜更是夜夜留宿柔仪殿,再也没有踏进过玉翠殿一步。
有时候半夜醒来,忽然想起窅娘,心里也会生出一些酸楚。不知道她此时是不是在烛火的跳跃中不能入寐,是否泪湿枕衾。
但是一想到湖中嫣红的血水,便狠狠的压下对她的心怜。
朱珂对于我和窅娘的冷僵,却也只能发出无奈的叹息。
那日与他闲游宫中,数句交谈之后,我们沿着花间小径慢行,有一时间的沉默。
他忽然开了口说:“薇薇,不如去请了窅娘来吧。”
只有我的心腹丫环们在场时,他也会不拘泥于礼节,呼我的闺名。
“如果你想见她,可以去玉翠殿。”我平淡的说着。我不是圣人,亦不能做到将恩怨过节一笑了之,化为尘土烟消云散。
“其实有时想想,窅娘也很可怜。”朱珂不无心怜的说,“一个女人最大的心愿不过就是希望能嫁给一个朝夕相伴的郎君。可怜这金碧辉煌的皇宫,埋葬了多少女人的芳华。她们的眼泪如果聚集起来,只怕能将这四面宫墙都浸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