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汐芸再次一讶,眼前气度不凡的老者竟是大名鼎鼎的南唐名士韩熙载,汐芸虽不精通历史,可是颇好古风的她因赏识后主李煜的文采,曾无意中了解过韩熙载,此人历经三朝,才华横溢,善文辞,工书画,抱负远大,学问和见识都有许多独到之处,只是一生仕途坎坷多劫,身后却与东晋风流宰相谢安为邻,其墓志铭曰:以俊迈之气,高视名流,既绛灌之徒弗容,亦季孟之间不处。可见其身前气度。
如今名士就在眼前,这种震撼已掩盖了得知琴音出自云扬的震惊,汐芸定了定心神,躬身一礼,“在下郭汐,请问阁下可是那运陈平之六奇,飞鲁连之一箭。场中劲敌,不攻而自立降旗;天下鸿儒,遥望而尽摧坚垒。横行四海,高步出群的韩熙载。”
“哈哈,正是在下,小公子何以得知我早年投名状之言?”韩熙载朗声而笑,放下酒觞颇为好奇的看着汐芸。
云扬亦是侧目,眼中透着微微的讶异,端坐在席间的子师自饮着酒,眼角的余光却带着一如先前的探究。
席间的众人亦是诧异的看着汐芸,等着这个不知名却生得如珠玉般清丽的少年回答。
面对众人投射而来的目光,汐芸心下一乱,方才一时口快竟忘记她所出之言乃是韩熙载早年予吴国国君的自荐之语,其书详实内容亦鲜有人知晓,她万分懊恼,可话已出口,定要自圆其说才行。
她顿了片刻,隐去面上一闪即逝的慌张,再次道:“韩公乃当今名士,吟风弄月,恣意山水,在下倾心不已。郭汐亦是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一二,知闻却也不尽详实。”
“原来如此,世人皆道老朽放荡不守名检,不料公子却给予老夫名士雅号,公子果于不同于常人,难怪萍水相逢,云扬却带你一道前来。老朽敬你。”韩熙载说罢,举起面前的酒觞饮下方中之物,聚会上侍候的仆从立刻将一杯美酒送至汐芸身前,汐芸端起酒樽回礼,一饮而尽。
“公子好性情,乃吾辈中人,请入席。”韩熙载笑意渐浓,指向下手的一方空座道。
汐芸看向空位,边上坐着一名乌衣男子,板着脸看着自己,此人正是子师,心下有些犹豫,却突然被一袭白色的袍袖牵引住,“郭汐兄见解独到,堪能引为知己,云扬意欲与尔同座。”说话间,汐芸已被拉至另一张桌案前,云扬轻摆衣袂率先落座,扬起唇角拉了拉汐芸的袖口,转而将心思放在再次奏响的伎乐之上。
汐芸此时站立在案前有些手足无措,从云扬指尖传来的力道拉回了她未能即时回过的心神,她立刻落座下来,一双清眸看了看云扬俊朗温润的脸,顿生一股莫名的心安。
汐芸长长的舒了口气,眼角的余光偷瞄了一眼对坐的子师,却对上一道晦暗的目光,她赶紧别过头,朝云扬目光所及之处看去。
伎乐奏得正是欢畅,如同小船驶进水榭之时。女子依依呀呀的唱着靡丽之音,在云扬那曲琴音之后,方才悦耳的歌声仿佛变得俗不可耐,汐芸心不在焉的将目光游移着,这时才注意到身处之地乃是水榭的后园,台阁依水而建,四周种满了杨柳,远处绚烂的灯火依稀可见,身下的秦淮在繁星朗月洒下的银辉中,变得更加妩媚,此处就像是被隔绝在金粉外的一处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