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嬷嬷忙施礼退出厅外,半盏茶后,领着一位同样装束,头发花白的嬷嬷进来,应该就是赵嬷嬷。赵嬷嬷磕头请安后,禀道:“老奴看了池塘四周和李小姐的尸身,应当是不慎溺水而亡。”
郁心兰听说过宫内有类似仵作的刑执嬷嬷,宫女们意外身亡后负责验尸和勘察现场,赵嬷嬷即给出了不慎溺水的结论,那就不用报去刑部了。她恭敬又从容的垂着头,等待最终目的自行揭开。
李夫人再度痛哭失声,跪下禀道:“娘娘,难道清儿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去了么?臣妇不知赫云大娘娘为何不愿承认见过清儿,可人人都这般说,难道人人都说谎?清儿溺水之初,她若能帮忙喊些人手来,清儿也不至于枉死啊。”
郁心兰闻风不动,既不辩驳也不接话,仿佛哑了一般。
刘贵妃打量了她几眼,不得已开口问道:“李夫人,按你说,应当如何呢?”
李夫人顿时被问住,虽有算盘,却无法宣诸于口,吭哧了半晌,只是哭,被赵嬷嬷追问两次,才似万般为难地道:“至少……赫云大奶奶也应当赔偿些银两吧。”
郁心兰不能随意打量刘贵妃,因而没瞧见刘贵妃和气的圆眼睛里,瞬间划过的冷嘲和杀气。赵嬷嬷代表刘贵妃问道:“李夫人要赫云大奶奶赔偿多少?”
李夫人做尽姿态,才哽咽道:“五千两……非是臣妇贪婪,再多也买不回清儿的命啊。若是现银不足,用陪嫁庄子抵数也可以。”
原来如此!郁心兰勾唇冷笑,原来是打西郊果庄的主意!
普通官员家嫁女,嫁妆折合起来也就两三千两银子,外人不可能知道我的嫁妆有多少,所以李夫人才定下一个五千两,想讨价还价后,我肯定舍不得现银,多半就会把果庄赔出去!
这么想要,我还偏就不给了!
此时,厅外响起一串脚步声,门外的宫女忙唱到:“长公主驾到!”
郁心兰顿时安了心,随众人一同向长公主请了安。
长公主原本听戏听得入迷,忽然收到儿子差人送来的口讯,才发觉儿媳妇早不知去向,忙按儿子指的方向,带齐人马,杀气腾腾地来救儿媳。她的品级比刘贵妃高,刘贵妃很自觉地让出上座,又将前后因果简单介绍了一番。
居然三个人的说辞完全一致……长公主有些犯难,问儿媳妇道:“兰儿,你可有法子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媳妇有凭证。”郁心兰等的就是这个时候,盈盈一拜道:“媳妇随五妹往东而去,小池塘却是在西面。媳妇折返回原地时,发觉翠娥的裙摆和鞋底沿有淤泥和水渍,当时她还强调自己一直在原地,媳妇觉得疑惑,却也没多问。现在翠娥已换下了那条裙子,但今日事忙,她应该没时间清洗,现在还可搜到。至于媳妇的五妹,媳妇怕两位姐妹有事需要帮忙,特地安排了两人守在郁府的马车旁,只需差人问问,就能知道五妹是何时离开十二皇子府的。”
她在府外安排了人?郁玫的脸色顿时白了。
顿了顿,郁心兰又补充道:“因皇子的宫女撒谎,最好不要让府中的人去搜。”
长公主闻言点了点头,向刘贵妃建议:“不如我俩各派几人,一同去搜?”
事已至此,刘贵妃双手赞成,两人各点了五人,去宫女居住的西杂院搜屋。刘贵妃试图解释,自己真不知道会牵扯到长公主的儿媳身上,否则必定一早就请长公主过来。
长公主啜了口香茗,淡笑道:“后头忘了也没什么,反正本宫已经来了。”
刘贵妃被噎得半死,又知道皇上就只有这么一个同母妹妹,十分看重,自己是惹不起长公主的,只得讪讪赔笑。
一盏茶后,去搜屋的人回来了,就在翠娥的床下的箱子里发现了带有淤泥的长裙,泥厚的地方,水还未干,明显是今日沾上的。
没多久,出府问话的卫嬷嬷也来回报,郁五小姐是未时一刻乘车离开的,比歇午的时间晚了一个时辰。
所有证据都对郁心兰有利,长公主轻轻地“嗯”了一声,冷声道:“翠娥,本宫再给你一机会,说!”
翠娥早就吓得浑身发抖,当下全招了出来,承认郁琳找过郁心兰,自己则是想着小池塘不远,想去避避暑,后来才返回三岔口等候郁心兰,作假证,则是被明珠收买。
明珠痛哭流涕,说李小姐坚持独自散心,后来自己发觉李小姐溺死在池塘里,怕担上责任,问遍姐妹们,打听到唯有赫云大奶奶是单独一间房,没有人证,才猪油蒙了心,想攀污到赫云大奶奶身上。
相较之下,郁玫则冷静得恍若从未说谎,惊讶道:“原来五妹告辞后,竟还去找了你,不知五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郁心兰皮笑肉不笑地答:“只是谈了谈母亲的病情……”然后不理会郁玫,将眸光扫向翠娥,轻声问:“翠娥姑娘去小池塘没见着李小姐吗?我怎么记得你似乎受了惊一般?”
“婢子……婢子……”翠娥惶惶然不知如何回答。
刘贵妃却似乎没听见郁心兰的疑问,已经发出了一串指令,给翠娥、明珠定了个“渎职”和“欺上”的罪名,叫人拖下去重打四十杖。
长公主无意管别府的事,只要自个儿媳妇没事就成了,站起身招呼郁心兰回去听戏。
她们说谎,她们的目的是逼我交出西郊的果庄,李小姐肯定不是自己溺死的!郁心兰握紧了拳头,其实只要继续追问,就能从翠娥和明珠口中得知真相。但这厅里,有刘贵妃和长公主,没她说话的份儿,纵使心中再不情愿,也只能扶着长公主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