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瑛是不管这些的,盯着郁心兰问,“这么说,你没要京郊那几个庄子的意思是吗?你能在这发个誓,说你不要那三个庄子作嫁妆吗?”
这种誓,傻子才会发吧?如果父亲打算把那几个庄子给我,我干嘛要拒绝?郁心兰心中好笑,面上却是柔弱又无辜的模样,“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兰儿自是什么都听长辈的。”想了想,决定将有些话挑明,娇羞地垂了头,低低声地道:“况且,正如六婶子所言,这婚事……未来婆婆……盼了许久,兰儿纵使一钱银子的嫁妆都没有,也不会被夫家小瞧半点的。”
这话……也有道理啊!原本斗志最昂扬的六奶奶,也嚼出些不对劲来了。
瞧出了六婶子眼里的迟疑,郁心兰再加一把火,“何况还有两位嫡姐妹没出阁的,父亲也必会为她们考虑。”
父亲都会考虑了,嫡亲的娘亲王夫人又怎么会不考虑?
四奶奶五奶奶顿时觉得自己明白了其中奥妙,为自己刚才没有出头,没跟郁心兰将关系闹僵大感欣慰。
六奶奶差点不顾仪态一拍大腿,是啊,她就觉得奇怪了,以往她去多要点月例银子,王夫人那脸子甩得跟甩饼似的,今天怎么态度这么好,还向她大倒苦水。原来是打算找这个借口将祖产划为私产,好给自己的两个嫡亲女儿当嫁妆。
郁瑛还是盯着发誓这事儿问,“你到底愿不愿意发誓?”
六奶奶一把拉过女儿,准备去找王夫人评理,“别问她,她拿不了主意。”又怕郁心兰日后打起了主意,回头威胁道:“若是让我知道你暗地里使手段,我定会要闹到祠堂里,让祖宗们评评理的。”
郁心兰露出畏惧的模样,六奶奶才带着女儿得意地走了。四奶妈和五奶奶颇有几分不好意思,支吾着说了几句天气什么的,便告辞回西院了。
回到槐院,温氏还心有余悸,“六奶奶那个样子真是凶啊。”
郁心兰不以为然,“这种人只是表面上凶一点,反倒好应付,真要是敢打我,我可是要打回去的。怕就怕那些背后下刀子的人。”
温氏便不出声了,她只是守着妻妾如天地的原则,只是性子温和绵软了些,到底不是傻子,哪会看不出这是王夫人挑出的事儿?轻叹一声,“夫人,是不想给你太多嫁妆吧?”要不然,怎么会挑得家中人来找兰儿的麻烦?
郁心兰轻叹一声,“何止不想给嫁妆,她就希望我不要嫁给赫云公子才好。”说到这儿,心里忽地升出一股不安,她这阵子也弄明白了,她若是嫁给了赫云连城,别的人怕受牵连,只怕不愿跟郁府结亲。她的这门婚事,成了王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不会仅是让婶子们来吵闹几句便作罢的。
郁心兰说了几句让娘亲宽心的话,便服侍着娘亲歇下了。她挑帘出来,见巧儿一个人在擦桌子,还一手掩着小嘴打哈欠,便体恤道:“罢了,东西都放在这儿,一会让碧绿擦。你去歇午吧,我这不用伺候了。”
巧儿喜不自胜,她在王夫人的庄子里,也是二等丫头,没干过这种活计,动一动便觉得累,奉承了小姐几句,便回西厢房去了。
郁心兰走到门口看了看,锦儿在扫院子,那两个粗使婆子早不知道去了哪里,她便挽起了袖子,绞了抹布自己擦起桌子来。没过多久,六奶奶又带着郁瑛气冲冲地直杀进槐院,所有的气势在见到郁心兰亲自擦桌子的举动后,化为了惊讶,“你在干什么?”
郁心兰显得很慌乱,匆忙将抹布丢进水盆里,将六奶奶和堂姐迎进屋。随后又扬声唤道:“小茜、小茜……”
连唤两声没人答应,郁心兰只好歉意地笑了笑,亲自去堂屋边的隔间泡了两杯茶端上来,锦儿知趣地放下扫帚跑进来帮忙,奉上果盘和点心。
“六婶子、瑛姐姐,请吃茶。”
六奶奶和郁瑛都嫌弃地看了眼茶杯,仿佛那上面还沾着郁心兰黑乎乎的手指印,她们都确切地记得,刚才郁心兰在擦桌子,而且没净手便去泡茶了。
六奶奶原是在王夫人那碰了硬钉子,又被郁玫几句话撩起了对郁心兰的猜疑,特地过来寻秽气的,不过亲眼这么一瞧,想法立即就变了,这丫头连个婢女都使唤不动,怎么可能去要祖产?必定还是三嫂想借机吞下公中的财产。
郁心兰陪着笑,“六婶子可是不喜欢喝这茶?要不我去换杯云雾毛尖……还是要找我姨娘,那我去唤姨娘起来。”
“不用了。”六奶奶端着长辈的模样道,“我就是来看看你们的,这便走了。”
说罢真的起身,带着女儿扬长而去。
郁心兰送至院门口,待六奶奶和郁瑛的人影儿都瞧不见了,才转身回屋。锦儿已经自动地将家具都擦拭干净了,杯盘也已撤下,见到小姐,屈身行了一礼,又去院子里扫地了,刚才的事,明明知道小姐是从来不用干活的,却半句也不问。
这丫头越来越伶俐、越来越有眼力劲儿了。
郁心兰瞧着锦儿在院子里的身影好一会子,才收了神细想,幸亏刚才做了这么一出戏,让六奶奶愈发地认定是王夫人在弄鬼了,也免得日后王夫人吞了公中的财产,却让自己背黑锅。但只是这样还是不行,自己妨碍了两位嫡小姐的前程,王夫人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看来,得找个机会,陪老太太“聊聊天”了。
而主院里,王夫人也正在大发脾气,“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到我面前来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