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听得郁心兰道:“从媳妇的例份里拨过去便是,已经跟厨房里说了,嬷嬷只管放心,好好养着便是。”
柯嬷嬷感激地笑:“多谢大奶奶,实在是太医说长公主这身子骨得好好将养,多吃些补汤,否则也不至于要商量均些大奶奶的份例。”说完站起来告辞,瞧着程夫人不动。
宫女太监也有官职,柯嬷嬷是五品女官,比程夫人品级高两级。程夫人没法子,只得向柯嬷嬷福了福,完后立即转头质问郁心兰,“今晚我订的菜色为何要减?”
郁心兰不紧不慢地先请了安,方笑道:“因为大伯母您这个月的月例已经快用完了,还差三天才月尾呢,侄媳妇我是怕您后面几天饿肚子。”
程夫人气晕了,这个月指定的菜色,不是说买不到食材,就是说秋燥,吃了对身体不好。之前是长公主管着,她不敢多言,现下连个晚辈也敢驳她的面子,叫她如何下台?
程夫人咬着牙道:“少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偌大个侯府连几块鹿胎膏都没有,我才不信,作什么要到外面去买?”
郁心兰安心解释:“从库中取的食材,已是要算在月例中的,不然怎么对得上帐?便是母亲那个院子,这个月的份例用完了,也是要自己掏腰包的,只是侄媳妇想着平时没什么可孝敬的,这才请嬷嬷过来,说从我的份例中均些。”
“我不管,这鹿胎膏炖雪贝,我今晚一定要吃到!”
“恐怕不行,鹿胎炖雪贝一盅要二十两银子,您这个月的月例已经只有三两银子了,偏您的例份是每餐三荤两素一汤,往后这三天,厨房可真是为难呢!”郁心兰笑嘻嘻的,却半点不让地道,“可惜我多出的份例刚刚拨出去了,不然可以帮帮大伯母。”
程夫人还想吵闹,柯嬷嬷冷不丁地接上一句:“府中的规矩谁也不能破坏,程夫人身为长辈,不至于连这个规矩都不懂吧?”
“好!好!好!你们两个合着伙欺负我,我倒要请我们老爷问问他那个弟弟,是怎么教儿媳妇的!”程夫人撂下狠话便气冲冲地走了。
柯嬷嬷有些担忧,“他真会闹到侯爷那去。”
“那还好了,我正愁不方便去找父亲,将今日上午的事说一说呢。”
“这……唉,侯爷不会拿甘夫人怎样的。”
“我也不是一要怎样,就是说一说,小事一件件加起来,就能变成大事。”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便是这个意思。
果然不过两刻钟后,前院的周总管便亲自来请大奶奶到东书房说话。东书房是侯爷在后院的小书房,大老爷和程夫人已经在坐,大老爷端着一副威严的样子,程夫人得意之中带些不屑。
郁心兰给父亲、大伯、大伯母请过安,恭敬的垂首听训。
侯爷沉声问,“你大伯母说你苛扣他们的份例?”
“回父亲,媳妇不敢,实在是西府的例份都快封顶了,媳妇才不得不压下些贵重菜色,换上平常的,有帐册为证。”
“想骗谁?往常里我们都是这么吃的,以前怎么没少过?定是你胡乱记账,吧银子划进了自己的口袋。”程夫人反咬一口,说罢洋洋得意。
郁心兰柔柔地看着她笑:“往常都是用父亲的例份补贴了您们的,帐册上记得清清楚楚。”
自有师爷将帐册接了过去,飞快地翻查几页,便回侯爷道:“大奶奶所言非虚。”
大老爷和程夫人的脸色便难看了,大老爷发作道:“便是如此又如何?侯爵都让给你了,当兄长的连碗鹿胎雪贝汤都喝不上?”
侯爷闻言便蹙起了眉,凤目中凝起风霜。
郁心兰揣摩着侯爷大约是不方便亲口斥责兄长,自己这个晚辈倒是可以插科打诨,于是满脸好奇地道:“父亲的爵位原来是大伯让出来的,如此胸襟真令侄媳妇倾佩得五体投地!”说罢向大老爷福了福,又不解地问:“只是侄媳妇百思不得其解,大伯连世袭的爵位都能相让,为何要争这一点月例银子呢?”
大老爷一张老脸顿时涨成猪肝色,“你、你、你……”你了半天也挤不出话来。
程夫人素来是个泼悍的,只不过有些怕侯爷,可侄媳妇就不怕了,于是噼里啪啦地骂,“有你这样跟长辈说话的吗?哪里学的规矩?哟……我倒是忘了,你是个庶出的,难怪这么没教养。”
郁心兰听了也不恼,仍是笑盈盈地福了福,“让大伯母生气可是侄媳妇的不是,大伯母可别往心里去,侄媳妇只是好奇才问问,绝非质疑,大伯这般博大的胸襟当不会与侄媳妇一个后宅妇人一般见识的。至于侄媳妇的规矩礼仪,是嫡母请宫中的何嬷嬷教的,还得过皇后娘娘一句谬赞,侄媳妇亦是愧不敢当。不若请大伯母下回进宫觐见的时候,请皇后娘娘收回这句赞赏?”
其实皇后就是赏睡莲那次见过郁心兰赞了她一句“孝顺、会持家”,换成这儿的人可不敢拿皇后来说谎,可郁心兰不怕,借程夫人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问皇后,况且以程夫人的品级,凤栖宫的大殿进不进得去都是问题。
程夫人果然噎住了,半响后悻悻地道:“你当面一套、背面一套。”
大老爷不管这些,盯着侯爷问:“老二,我只问你,今晚大哥我桌上有没有鹿胎雪贝汤?”侯爷淡淡地道:“老大家的管厨房。”
郁心兰立即笑盈盈地道:“回大伯父,没有!”不待大老爷发火,随即讨好的笑道:“不若侄媳妇掏体己给您添个菜?侄媳妇手头也只有二两银子了,派个参须白凤汤还是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