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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闻言,邢夫人得意的笑了笑,看了王夫人一眼。王夫人默然不语,心中却不忿至极。

不一时,邢夫人从贾母这里出来,因这心里存着这件事,思量一会,今日为黛玉说了话,何不去她跟前卖个好,日后这林姑娘万一得了意,或可得她提携一二,也定不得,这么想着,于是便绕了个路,先往潇湘馆来。

黛玉这一次病愈之后,气色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春分将至,旧疾也不曾发的。每日早起给贾母请了安,余下的时间,便在自己房中呆着,偶尔和探春谈谈诗书画乐,或者去栊翠庵和妙玉谈谈佛禅,聊为释闷而已。

这日引见天气晴好,便令人将湘竹藤椅加了软垫挪至月洞窗下,隔着纱帐调弄鹦哥做戏。

“林姑娘在么?”院子外面传来邢夫人的声音。

黛玉皱了皱眉,和邢夫人素来往来极少,这歇晌的时候来这里做什么呢,这么想着,还是站起身来,迎了出去。

紫鹃打了帘子,邢夫人扶着丫鬟进来,满脸笑意吟吟。黛玉上前才要行礼,邢夫人却一把将她拉住:“自家人,要这么些虚礼作甚……气色看着比前儿大好了,阿弥陀佛,到底是敏妹天上有灵,保佑着甥女呢。”

黛玉含笑让坐道:“舅母今日怎的得闲到我这里来坐坐。”一面叫紫鹃上茶。邢夫人携着黛玉的手坐在榻上,笑眯眯的道:“甥女莫怪,这一阵子为了宝玉的婚事,这府中上下忙的人仰马翻的,我这心里也是见天儿的记挂着你,恨的这府中人又多,嘴又杂,若要来恐生非议。”

黛玉在贾府呆的久了,早就看惯了这虚情假意的一套,听见邢夫人说的不伦不类,倒也不甚在意,微微冷笑道:“大舅母何须此言,谁待甥女好,甥女心中岂能不知呢?”

邢夫人听了这话,笑的略有些僵道:“甥女到底是聪明人,说的是。这人呢,素日千好万好,远的到底不如近的,外的不及内的,我这心里倒是替甥女不值呢。”

这话是在暗示贾母疼爱宝玉还是胜过疼她这个外孙女。黛玉心中怎会不知,对着种明的暗的挑拨,只是微微一笑,委婉反讽道:“那舅母的意思,我这个‘外’甥女也就不如‘内’侄儿来的亲喽?”

邢夫人闻言一怔,更加狼狈,也就不再就着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转而笑道:“才在前头听见你二舅母说你身上不好,恐过几日还出不的门,我这心里头放不下来,便过来看看。见你气色这样好,也就放心了。”

黛玉心中微微纳罕,遂道:“这话我不懂了,非年非节要出的什么门?”

邢夫人拍了下手道:“我这是见了甥女好了,欢喜的糊涂了,竟前言不搭后语了。才南安王府传了话来,要老太太带着咱们府中的几位姑娘去南府走走,乐一天呢。”说着窥察着黛玉的神情,看她能否会意。

黛玉想起来确曾见过这位南安太妃,倒是个和气的贵妇人,可她既无诰命又非贾姓,更无旧日交情,为何要她去走动?想到这里,微蹙罥烟眉。

邢夫人见她不语,便又索性说的更加明白些:“甥女是灵透的人,怎么今日又不解得了,南安王妃一直无出,诞育后嗣那是何等大事,南安太妃心里怎会不着急。当日,南安太妃见过甥女一面,极口称赞不已,如今这个当口要你去南府走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笑脸似菊花,只要从黛玉的脸上看到羞赧和喜色。

黛玉听这话便心中了了,这是有人要拿自己去献宝、攀附权贵了,冷笑一下,含露目波光泠泠,仿佛冷月傲霜:“我自然是不明白的,南太妃是要荣府的姑娘去,这事又与我有甚相干的?”

邢夫人忙道:“是这么说呢。甥女也算是咱们府中的女孩儿么,怎么就说外道的话了?”

黛玉正色道:“并不是什么外道不外道的。想是舅母忘了,我原是林姓,在这府中不过是老祖母怜我孤恤,亲戚情分,来这里住着罢了,怎么就算是贾家的女孩儿了?这话甥女倒是不明白了。大舅母才不是也说什么内的外的,分的清楚的很,怎么现在又把甥女和三妹妹、四妹妹混做一处了,‘外’甥女和内侄女儿怎能一样?”

邢夫人被黛玉的几句话说的是狼狈非常,情知黛玉是出了名的伶牙俐齿,说是说不过她的,半晌尴尬的笑了笑:“是我说的差了,不过,到了那一日,林姑娘少不得要去走一趟的。”

“黛玉原非贾府中人,南府相请,自有贾府的姑娘去。”黛玉冷然不为所动:“我命薄福小,沾不起这光,倒也可以免了。”

邢夫人本来是要来取巧讨好来的,未料这林黛玉分毫不动,更谈不上领情了,扫了一脸灰,面上无光,坐了一会儿,无趣的回去了,黛玉也不甚留。

却说这边邢夫人去了,紫鹃早就听到她的话了,心中不觉一喜,直觉告诉她这是个绝好的机会,但凭黛玉的人物才情,这京中的闺秀哪一个能及?若果然得攀上南安王府,便是为侧妃,也胜过在这贾府中当个二奶奶。后又听见黛玉断然拒绝,毫不容情,不觉有些着急,想要劝转,又恐黛玉生嗔,想了想,便将煨好的汤药小心翼翼的用托盘托着端了进来,向黛玉道:“姑娘,这是老太太特意嘱咐给你配的调补汤药。”

黛玉懒懒的看了一眼,并不甚在意:“放那里吧。”

“我看姑娘这几日都不甚吃药了,毕竟身体刚好,还是经心些的好,如今虽说天渐暖了,到底还凉。”紫鹃将药碗放下,赔笑道:“姑娘,大太太来说也是好意,姑娘这么说,伤了面子恐是不甚妥当。”

黛玉微扬罥烟眉,还没说什么,雪雁哗的一声打了帘子进来:“有什么不妥当的。要我说姑娘做的对,我们林家的小姐,也不犯顶着贾府小姐的名儿去噌这个光。紫鹃姐姐若想去,了不得和太太说一声,一并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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