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县衙牢房内,尤浅笑正在给周围的囚犯讲孙悟空大闹天宫,那是绘声绘色,差点就唾沫横飞了。周围的囚犯们,都往这边挤,对于这难得的地牢听书他们是很珍惜的,况且说书的是个美女,讲的又是从未听闻过的,而且内容精彩,什么玉皇大帝观音大士,什么齐天大圣孙悟空,天上神仙地下妖魔,这些都足以勾起他们的好奇心。
绿透坐在尤浅笑一旁,完全没有心思听书,只是手里拿着手帕给尤浅笑擦汗,她眉头从未松开过,时不时还侧过身抹眼泪,她知道也明白,少夫人这是疼的,因为疼所以讲什么大闹天宫,少夫人告诉她这叫转移注意力,然后就不会知道疼了。
绿透心疼她,心揪成一团,看着那双被裹成粽子的手,自己的手指都在疼,要是门主看到了,不知道会心疼到什么样子。她抬头看着笑脸盈盈,表情丰富的讲着孙悟空的尤浅笑,心里涌起敬佩,她从未见到过这样的女子,甚至是男子,可以这样忍着剧痛还笑得如此泰然,从未。
尤浅笑正讲到孙悟空闹到蟠桃盛会,突然停顿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冒个不停,她的手指火辣辣的疼,疼到她恨不得剁了双手,虽然大夫用了些止疼的药,可是药效已过,疼痛就开始慢慢泛上来,这样一点一点的加剧,更让人难以忍受。大夫告诉她止疼药不能多用,这会影响以后十指的灵活感,听到此,尤浅笑干脆嘱咐大夫以后都不用止疼药了,疼痛,她忍得祝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有的囚犯们开始追问道,他们都是囚犯,没有多余的同情心。
绿透又气又急,就要出口骂过去,又被尤浅笑阻止了,她泪水又冒出来,看着汗水淋漓的少夫人,只好忍着给她插汗。
“笑笑?”
身后传来一带着轻微喘息的声音,尤浅笑身子一顿,下意识将手收进怀里,可是刚一动就又停了下来,骆彦何其聪明,哪里瞒得过他。
“嗨,阿骆。”尤浅笑转身,笑得满脸灿烂。
骆彦站在牢门外,一双眼落在那双包满白布的手上,那上面还浸出些血迹来,是那么的刺眼。他推开没锁的牢门,上前一步就跪倒在尤浅笑面前,握起尤浅笑的手腕,手掌都在颤抖。
“他们对你用刑了!”骆彦的声音像是从地狱冒出来的一般,冰冷幽暗,透着浓浓的杀气。隔壁牢房听书的囚犯们纷纷往后退去,之前的那一幕幕他们是见到了的,知道这个女人不是简单人物,躲远点是好的。
“少爷,少夫人疼得厉害,你想想办法吧。”绿透见到骆彦赶来,心里像是寻到了希望,哽咽着连忙祈求道。
“别听绿透胡说,我很好,都疼过了,大夫用了止疼药的。”尤浅笑对绿透使了使眼色,随后轻快说道,像是真是这么回事。
骆彦依旧握着尤浅笑的手腕,低头看着那双手,胸口像是被一柄满是缺口的钝刀来回拉扯切割着,疼。
“阿骆,真的没事的,你放心啦。”尤浅笑收了收手臂,想要抽回手来,可是却被骆彦紧紧拉着,动弹不得。
啪嗒,啪嗒……
有什么液体滴落的声音,打在尤浅笑的手背上,她感觉到了,又似乎听到了,液体滴落在手背上的声音,啪嗒啪嗒,然后浸润在纱布里。
“阿骆……”尤浅笑有些怔怔,他,这是在哭么?
“对不起……”骆彦依旧没有抬头,声音里带着哽咽,“对不起……”
“阿骆,不要对我说对不起。”尤浅笑柔声道。
“对不起,笑笑,我没有遵守我的诺言,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笑笑。”骆彦缓缓抬起头,一张泪水肆意的脸映入尤浅笑眼中。
尤浅笑觉得自己的心在疼,这么霸道骄傲的一个人呵,竟是为了自己的一双手而哭泣,她鼻子酸酸,就快要跟着落下泪来。
“我还没死呢,哭什么哭!”尤浅笑突然怒瞪他,用着骆彦的口吻。
绿透在一旁再也看不下去,往后退了去,背靠着墙,捂着嘴流眼泪,突然,她就想念誉凡了,如果誉凡在这里多好埃
骆彦看着尤浅笑那张假装生气的脸,听着属于自己的语气,知道她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自己,眼泪更是止不住,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尤浅笑见着骆彦没有止泪的意思,她凑过身去,伸出舌头在他眼角舔了一下,然后又做出一副细细品味的样子。骆彦被她的这一举动弄得脸红了,怔在哪里,一动不动的看着尤浅笑。
“嗯,是咸的,但是阿骆,怎么有股酸酸的味道,你是不是没有洗脸?”尤浅笑鼓大了眼睛问他,一副好奇的模样。
四周已经传来嗤嗤的笑声,虽然他们退了开去,但是依旧注意着这边,不过又不想惹祸上身,也不敢笑的过分,只有低声暗笑。
骆彦涨红了脸,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他再也落不下泪来,左右一抹,脸上就不再有泪水,有些恨恨的看着尤浅笑,可是一想到她手上的伤,又是一阵心疼。
“都这副样子了,还不忘捉弄我!”骆彦没好气道。
“那是,捉弄阿骆是人生中的一大快事。”尤浅笑很得意,笑的灿烂,也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手疼的有多厉害。
骆彦不语,第一次没有黑着脸反驳她,他握着衣袖给尤浅笑插额头上的汗水,手指都在颤抖,他知道她在忍着痛,但他也知道她是骄傲的,不会在别人面前显现自己的脆弱,那么他就随着她的心,假装什么也不知道。骆彦心里暗自叹着,如果,如果自己有一双宽厚的肩膀就好了,可以让她靠在,可以听她诉说自己的苦恼与脆弱,他明白,只有到了那么一天,她可以完全对自己敞开心扉,不在自己面前掩饰自己的脆弱,才是真正拥有她的时候。
“阿骆,你到这里来了,山庄里怎么办?”尤浅笑突然问道。
“有颜欢誉凡在。”
“不行,颜欢毕竟是七夜门的人,而誉凡在他们眼中毕竟只是个下人,办事都有局限性,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你不在就麻烦了,你还是先回去吧,有绿透在这里陪着我,你可以放心。”
“放心,你跟着段振丰走的时候也是让我放心,可是现在你却成了这副样子,我要把你带回山庄去。”骆彦说的斩钉截铁,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阿骆,现在不是使性子的时候,若我就这样离开了,岂不是落了个畏罪潜逃的罪名,更让骆逐他们有了说辞,所以我不能离开。”
“我不是使性子,而是……”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心疼我,可是阿骆,你要是真关心我,就早点查出真相,把我从这里接出去。”
骆彦看着尤浅笑一本正经的眼神,里面有信任有期待有鼓励,他不再坚持,又待了近一炷香时间,这才被尤浅笑说服了,离开牢房。
“绿透,阿骆走了么?”尤浅笑有些有气无力,几乎要瘫坐下来。
“走了,少夫人。”绿透上前坐在她身边。
“走远了么?”尤浅笑闭了闭眼。
“应该出了衙门了。”绿透见着她脸色不对,额头上的汗已经如雨下,她连忙拿起手帕轻轻擦着。
“那就好,那就好……”尤浅笑苍白笑着,眼睛一闭,晕倒在绿透怀里,忍了好久好久,真的再也忍不下去了呢。
“少夫人!你不要吓绿透啊!”
失去意识前,耳边还响着绿透惊慌哽咽的声音,可是,真的好累。
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