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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出乎意料的是这场争执当晚便解决了。夕白竟能够放低姿态主动道歉,实属难得。由此可见夕白珍惜宋丫头至此境地,我今后更要小心行事。只是一到靖天,夕白就频频指使我出外办事,使我无法与丫头好好相处。好在有影子卫事无巨细向我禀告,我才得以稍微控制局势。

得知他们二人镇日里一同上街游逛吃喝玩闹,我实是不甘。于是便得空夜回秦府,带丫头往揽月阁小坐。揽月阁乃是碧渊国皇帝为其心爱之人建造,而那人,正是我失散多年的姑母。多年前的灭门血案,我已不想再提,只是到了揽月阁,仍不免唏嘘,好在宋丫头知心贴心,有她在身边,我的心情已然平复不少。

只是没想到夕白竟然跟踪我们,还赶在我之前送了丫头一对信鸽。这鸽子乃是衣衣特地训练了给他的——衣衣对他的情意,我们三人皆心知肚明,现下夕白对宋丫头生起慕意,又该如何给衣衣一个交代?想到这里,我便庆幸自己宦官的身份,使得自己清清白白,毫无负担。

世间的事情往往出乎意料,但又因果循环,环环相扣。如果没有那天宋丫头为了维护我而惹恼夕白,夕白便不会负气离开,宋丫头便不会去余庆坊寻乐子,也就不会认得若兰,更不会在回去的路上因遇险而结识易时需——我的表弟,当时的碧渊国太子。如此这般的话,便也不会有后来她莫名的与易时需同回厉城,从而牵扯出后面的种种事端。

但是如此想来,也不完全妥帖。因为那场因她而起——又或者因夕白而生的风波,早在我们行至靖天时,便开始酝酿了。那日她险被酒缸砸到,便是初露的冰山之一角。

那次遇险之后,我回秦府与夕白密谈。酒缸掉下,定会有端倪暴露,如若影子卫说没有注意,便也罢了,只是报上来说四周并无异常,这便奇怪。我与夕白皆认为是影子卫出了内贼,这也能说通为何夕白在左家庄的行踪会暴露。我二人的第一步计划,便是引敌入瓮。夕白佯装离开秦府,我亦出城,而实际上夕白则秘密转道而回,潜伏在影子卫之后伺机擒贼。

当时,我们都没想到筹谋这件事的人,竟似熟知我二人的计策。一连几天不再有动静,情势平静到我二人几乎以为那酒缸事件,真的只是纯属意外了。

我们这厢为了引蛇出洞,还吩咐左嫂不用时时紧跟丫头,给她制造独处的机会,如此空门大开,必会引来凶手。没想到只有短短几天没有贴身保护丫头,事情的发展便超出我二人的掌控范围。我们也曾自诩胸有乾坤、手握谋策,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现在看来,真真是可笑又可叹。如果不是我二人疏于防护,她便没有机会与易时需走的很近,更没有机会与之密谋出走之事。

事发前一天,我听说丫头那几日精神不好,便想趁夕白佯装离开秦府的时机,过去探望。把过脉后,发现丫头竟是心气郁结。我暗自讶异,丫头一向开朗大度,不在小事上斤斤计较的,何事会让她气结不通?我暂时先把这个疑虑按下,陪丫头用了晚饭。我本不想那么早挑明心意,只是那晚丫头不仅说话甜美怡人,举止更是对我依恋不舍,我一时心动,竟说出想娶她的话来,还把我从出生就一直佩戴的长生锁赠与了她。她似乎一时难以接受,并没有表明态度,只是仓皇逃回房间。

第二天靖天府刺史便奉了圣旨,去秦府接丫头进宫陪伴若兰。就算夕白及时现身,极力阻拦,也没有能够劝丫头回心转意。当时我只道是我的唐突提亲吓坏了她,她才这样绝然的离开。后来真相大白,我才得知,那夜我与夕白密商之时,房间四周皆有影子卫防守,而我二人亦是内功深厚,十丈之内不能藏人,只不过我们千算万算,独独算漏了在隔壁熟睡的宋丫头,她竟听到我们的谈话,而且是完全误会了我们的身份,才惶然出走的!

只是当时我全不知晓真相。一方面,我后悔万分、懊恼不已;另一方面,我与夕白都奇怪若兰进宫的行动。若兰本是潜藏极深的细作,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动用的。她一向听命于衣衣,若不是衣衣的指示,她岂敢擅自行动?只是我们不解,为何衣衣会贸然命她进宫呢?

我二人即刻飞鸽传书于衣衣,得到的答复是:太子微服出行,遇到若兰心生爱意,如若兰不从,恐惹麻烦。故而命若兰从善如流,进宫后也好做个内应。而宋丫头与若兰的交情、与太子的牵扯,她全然不知。如今得知宋丫头竟跟若兰一同进宫,她也是大吃一惊。

下一步该如何做?夕白与我,皆陷入沉思。丫头平日里迷糊的紧,这次倒是难得聪颖了一回,懂得攀住太子这棵大树。太子身边护卫森严,在去厉城的路上动手夺人已是困难重重,进宫之后再偷渡活人出来,更是难如登天。更何况,丫头此番是主动出走的,因我的冒失而离开,连夕白都没有留住她,这说明她对我二人,并没有眷恋,现下我二人还有寻她回来的必要吗?

之前丫头在靖天遇险,大概是因为与夕白和我走的太近的缘故,说起来也算是我二人连累了她。现在她远离我二人而去,再也没有是非牵缠,或许今后不会有人再寻她的麻烦了罢!

若兰虽然身份是细作,但夕白并无重出江湖的打算,故而她也该在碧渊国宫中长久的潜伏下去了。若兰心思细密,城府极深,在宫中定能安然度日,而她早知丫头是我心中极重要之人,定会好好关照丫头。如此一来,丫头在宫中的生活,我们也不须过于担心。只需再给衣衣打个招呼,让她命若兰好生看护丫头,我们便可放心了罢!如此商量一番,夕白和我才稍微放下心来。只要丫头生活的快乐安逸,我们便别无所求。

丫头走后,我便搬回了秦府,镇日里与夕白大眼对小眼,不论是切磋武艺,还是讨论兵法,皆十分无趣。我时常有幻觉,好似只要我一回头,便能见到丫头璨若春光的笑颜,听到她童趣连连的话语。以往隐居在云照山下,日复一日过着平淡寡味的生活,倒也不觉时光难熬;如今经历过有丫头知心有趣的陪伴的生活,便再也不堪忍受呆板且又寂寞的日子。

此时,我回忆起夕白在云照山上说的那句“江山再美,也得有人携手共赏”,顿觉深以为然。只愿我的那枚长生锁,能给她带来长久的平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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