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齐都城最大的花楼,春影楼前,莺歌燕舞,管弦丝竹声传来,是明快柔媚的调子。
春影楼的受欢迎程度,与旁边的天香酒家平分秋色,必竟民以食为天,食完之后还得去找点欢,打点野灶。
少女眸光湛亮,坐在酒家二楼,放眼楼台望眼而去,一派暮色苍茫,水天相接。碧水横漾,映着烟蓝的天色,粲然的阳光,波面浩淼壮阔,潋滟生烟。
店小二小心地上完最后一叠小笼包之后,抬眼看了看眼前的这个少女,又看了看坐在少女旁边的凌丹青,小二眸光一转,有精光闪过。
阿荨微微一笑,那小二没退出门,便倒在了地上,想去告发领赏吗?怕是得看你有没有命发才行。
“他?”凌丹青蓦然开口。
“他累了,肯定是昨晚去春影楼,和那里姑娘磨腾了一夜,不累才怪。”少女一哧,筷子夹起一个小笼包放在凌丹青的面前。
荆少棠眸色不变,斜睨了一眼阿荨的动作,微微皱了皱眉。楼外的风景似乎一点也没入他的眼。
“丹青哥哥,这两个是你的,其余的都是我三哥的!”
果然,她还是对身边的荆少棠比较好。凌丹青眸色清冷,长发垂落在肩,身着的雪色长衣衬着那张柔媚如玉的面庞更加的妖孽。
荆少棠墨玉般的眼瞳映着湖水浮光,折射出与平素毫不相同的锋芒。这丫头还算有良心。
“树上桃花,毒王师父一朵,乞丐师父一朵,音魔师父一朵,罗刹师父一朵,小小(血蛇)也要的话也送朵给你,其余的,都是我三哥的!”
“三哥,春影楼的头牌好看吗?”干嘛总盯着,少女眨了眨眼,抬眸望去,那舞动着水腰的女子,不过是长得漂亮了些,穿着透明了些而已。
“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举止幽兰。”公子手中的折扇轻轻地摇着,眸中尽是的轻佻之色。
“那今晚我帮你偷来!”偷来好好给那头牌整整容,没事就勾引了我三哥。
“江东王府的小妾果然有些能力!”荆少棠勾唇而笑,俊脸上有笑意慢慢浮现。
“那个是……是你偷了祁钰府上的?”天啊,三哥牛得很,居然还堂而皇之地卖在祁钰的眼皮子底下的青楼了。
“这些女人呆在他府里到死也是无用,我不过是帮助她们体现一下作为女人的价值而已。”这也算是普渡的一部分。
凌丹青目光深似秋泓,修长的睫毛轻轻跳跃着,有蛊惑的光芒。这个荆少棠先前还单独地警告过他,不许太靠近他的丫头,他很怀疑荆紫荨与荆少棠的兄妹关系,这个神经大条的少女或者从来没有查觉荆少棠对她的这种情愫。
“果然是贼……”男子轻轻地开口。是不屑。
“幸好我们是贼,凌公子你说呢?”荆少棠合起手中的折扇,靠近凌丹青,将扇子放在了他的手里,秋天天气冷得很,还拿扇子是脑子坏掉了,公子眸光是凌厉的冷锐。
说好花魁会一结束,凌丹青就失踪,对于丫头的事情,他荆少棠从来都是很有耐心的。
“三哥,等轮到我上场的时候,你就等着惊艳吧……啊!楚子毅!”少女一声惊呼,横眸望向楼外,一抹寒芒倏然划过那清澈的眼瞳,脸色冰凉阴沉。
楚子毅全身突然一颤,感觉周身似乎涌动着一股莫名的寒意。他抬头张望,一切正常,刚才有人叫我?怎么会这种感觉?
“亦王怎么了?”祁钰问道。垂首之际,冷漠地接过女奴递过来的酒盅。
“三王,齐国的天气比楚寒了许多。”楚子毅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股寒意还真是让人胆颤。
祁钰身边的侍卫听此,很配合送上了一件绒毛披风。
“三皇兄,你种地方怎么乱糟糟的,你看那人吃饭还抠鼻子,恶心死了,我们回去吧。”一旁的秀美的女子拉着祁钰的衣袖,秀眉拧得紧紧的。
“是你说要看花魁的!”祁钰目色静如秋澜。
“公主莫怕,子毅会一直陪着公主的。”楚子毅挑眉笑道。
齐国婧舒公主生得貌美如花,温柔典雅,还小鸟依人。这样的女人才能娶回家当贤妻嘛。不像那神经大条,糊里糊涂,还有暴力倾向的七绝荨!
阿荨看到楼下楚子毅那张欠扁的笑脸,十指握得咔咔作响:“三哥,今晚把楚子毅身边的那个女人偷了,卖去花楼当花娘!”
惹到谁也不能惹到她七绝荨。
“好啊。”荆少棠漫不心经地说道。偷了齐国公主,这事情真够敢做的。不过他从来不拒绝丫头所有要求,至于怎么实施就是他的事了。
顿了一会,少女眼里的怒叱更加的浓郁。
“当花娘不好,还是卖给官宦地主家当小妾吧,有钱人妻妾多,让她们争风吃醋,勾心斗角去……”阿荨咬牙道。
最好跟祁钰府里一样,女人成堆,个个神经,个个是疯子,那最好了。
“也行。”公子淡笑声,温和得似春风拂面,清雅得如玉珠落盘。丫头怕是被祁钰府里的那些女人惹到了。
不得不说,这个方法比卖入花楼要毒,卖入花楼也不过失个身,卖个笑,卖给地主当小妾,不仅湿身陪笑,还有可能尸骨无存。
凌丹青眉宇微微一蹙,眉目柔媚妖娆,白色衣袍与湖光连成一色,宛若他周身也绽放出了熠然的光彩。
阿荨一时看他痴迷,怎么说参加花魁的那些女人个个也没凌丹青好看,“丹青哥哥,呆会儿我上台,你呆在这里可千万不要乱走动哦,因为楼下有个好男风的贱男人,他会抢你入府,说什么宠幸你是你的荣幸,你就肯定尸骨无存了!”
“咳……”荆少棠被塞在嘴里的小笼包噎着了。
“三哥,我还没上台呢,你就这么惊艳了?”少女托起身上繁锁的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只要从窗下飞过去,就可以到达春影楼的舞台。不过这裙子似乎长了些。
“钗要掉了。”公子无奈地说道,指了指少女发髻上歪掉的金钗。
“太重了。”阿荨说道,伸手在头上一通乱拔,把头上几十枝金钗给拔了下来。
“飞絮阁的老板娘说这样才够闪亮,才能吸引评审目光。不过这些东西把我的头都压歪了,做人也不能这么古板是不?”阿荨轻轻一笑,提起长裙的裙摆,手中使劲,正想把长长的裙摆撕掉一段。
荆少棠上前,阻止了她的行为。“丫头,到你了!”
“哦,对,我下去了。”阿荨说道,提着裙摆,一脚跨过窗台,脚下一踉跄,差点儿摔下楼。
凌丹青无端地叹气,荆少棠吓得脸色一青,上前扶了一把,他俯下脸庞,温温的唇自阿荨的额角落下:“小心点。”
“嗯。”少女说完,足下一点,空中飘出一条莹绿色的弧线,裙袖翻飞,如一只骄傲的凤凰落于凤凰台上。
台下一片惊艳声,春影楼的老鸨张着嘴半天才反应过来。笑眯眯地上前,脸上的褶子比阿荨刚刚吃的小笼包上的褶纹还多。
“下一位姑娘,凤舞。”
“三皇兄,你快看!那位姑娘的出场方式好特别呀,是飞出来的。”祁钰身边的婧舒公主脸上是盈盈的笑意。
婧舒紧紧地抓着祁钰的手臂,公主脸色晶莹,肤光如雪,鹅蛋脸儿微现惊羡之色。
“啊呀。”楚子毅喷出一口茶,吓得手有些软。
“亦王殿下这是怎么了?”祁婧舒问道。
“没,没什么。我今天出门看错黄历了。”诸事不宜啊!竟然碰上荆紫荨,难怪今天早上出门眼皮老跳呢。
“我们去那边看吧,这里看不清楚。”祁婧舒显得兴奋极了。
楚子毅说带她出宫玩,又说帝都城内有好玩的花魁选举,一个生长在深宫中的公主自然好奇。
“好,好啊。”楚子毅身子不自觉地颤抖,颤抖。然后站了起来,这么说荆少棠就在附近了。
祁钰眸中有细碎的锋芒掠过,刚才台上那个女子是不是飞出来的,他实在没太注意,不过现在突然听祁婧舒这么一说,抬眸一际,脸色微微一怔。便大步地朝着春影楼的舞台走去。
祁钰幽凉的目色在他轻轻一拧眉时更显深邃暗沉,她居然在这里,也不知道身上的毒发了没有?诸葛流云给的药是每三天服用一次,才不会在每次毒发的时候全身剧痛无比。
这么些天,她肯定是受了许多的苦吧,还有那毒!一想到那次她毒发吐血痛苦的样子,他就觉得疼,心中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惘然。
祁钰挤上前,却被疯狂的人流挤了回去,男人的脸色渐渐的黑起来。在这么多人面前现眼,她到底想搞什么?
舞台上的少女,轻舒长袖,娇躯随之旋转,愈转愈快。
愈转愈快,忽然自地上翩然飞起,玉手挥舞,数十条蓝色绸带轻扬而出,厅中仿佛泛起蓝色波涛,“这不是我教她的。”凌丹青突然说道。赶紧撇清。
阿荨凌空飞到那绸带之上,纤足轻点,衣决,宛若凌波仙子。
不好意思,凌丹青教她舞,她其实什么也没学会,光顾着看人家美男跳舞时妙曼柔媚的身姿流口水了。偶尔凌丹青会让她跟着跳一次,结果次次惨不忍赌。
后来人家美男也失望了,“你就随意跳吧,想像一下扑蝴蝶,它们是怎么自由自在飞的。”
“原来只要飞就可以了啊。”早说嘛,少女甩下手中的舞纱,拖着美男看她养的毒蛇去了,那些冷冷滑滑的东西,每次都把凌丹青吓得脸色苍白。
荆少棠确实是惊艳了,那招式就是在七绝谷的时候,抓谷里的马蜂的招式嘛。那丫头练得越来越纯熟了。那些马蜂,每次都把毒王蜇得满脸脓包。
台上少女飞身,旋转,越来越快,却突然有种冷冷的压迫感传来,阿荨皱眉,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却见到台下的楚子毅搂着祁婧舒,骚动的人流更加的疯狂,把那小鸟依人的公主给吓坏了。
女子的绸带抛出,朝着祁婧舒的脸上挥去。眸光冷锐,该死的楚子毅,太可恶了!
半空中绸带一紧,却被祁钰的手抓住,阿荨使劲中拉不回来。干脆放手一松,将其余的几条蓝色的绸带扔下台去。
女子微微一旋转,舞势随风散复收。闹去吧,不过祁钰那眼神够冷冽的,楚子毅似乎惊诧了。
阿荨提起裙摆,朝着后台跑去。
春影楼老鸨追了上来,“姑娘,花魁是你呢。”评审惊艳了。
“姑娘,你的头冠!”老鸨手里是一个华丽丽的镶金花魁头冠。追得气喘吁吁。
“不要了!”丫的,她刚才感觉祁钰那眼神要吃人。阿荨顺了一个花娘的红血玉,接着跑。
“哎……”老鸨突然怔住,手中昂贵的头冠被祁钰一把抓住,瞬间捏成了粉碎。
“彦三,将这楼给拆了!”祁钰眸光冷冽冰寒。抬眸之际,见女子越跑越远。
“啊,别啊。大爷,小人身家性命全在这楼里啊。”老鸨倒是机灵,一下子抱住了祁钰的腿,哭天抢地的。
祁钰烦躁地一脚将身边的重物踢开,吼道:“马上宜为平地!”
说罢,如阵风似地追上逃跑的娇小身影,她为什么要跑?真是奇怪了!他又不吃人。
阿荨腰间突然一紧,被一双强劲有力的双臂抱住,扼得喘不过气来,有窒息的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