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恩雅回新加坡看望家人,很快就要筹备新专辑,也借此机会做一个休整。能回来和爸妈在一起她很是开心,但是有桩事情却令她有点不爽。
在新加坡遇到了这几年她一直给他看病的心理医生李志衡,与其说志衡是她的医生,不如说他们已经成为了朋友。
在恩雅眼里,志衡是一个好医生,可靠的人,在美国治疗痊愈后,她也接受了医生的提议,持续地与心理医生保持联络,以防自己的情况再度回转,也因为这样邂逅了李志衡。
志衡留美归国,在上海的徐家汇开了一家自己的心理诊疗所,是一位很好的医生,年龄与恩雅相仿。
在新加坡邂逅了,恩雅便请他来家里坐坐,结果被母亲看到,居然把他当成了未来女婿的绝佳人选。
昀哲没有消息的这几年,恩雅的母亲一直希望她能忘掉过去,重新再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但是恩雅冷淡的态度令母亲很着急。眼看恩雅也快要三十岁了,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做母亲的怎么能放心。
这不,何母特意约了志衡来家里,给他创造着更多的机会,因为她看得出志衡很喜欢恩雅。
恩雅驱车去外面兜风,到黄昏的时候才回来。
她变得越来越喜欢大海,一个人坐在海边,听着潮汐的声音,她会感觉比任何时候都接近那个深藏在心中的人。
她还记得他说过的话,我们最终都会回去那里,海天相接的地方。
回到家,看到和母亲愉快交谈的志衡,她不由有些头大。
“恩雅,你去那儿了?这么晚才回来?”何母已经走过来,不太喜欢女儿这样整天游荡。
“随便走走。”恩雅淡淡地回答,一旁的志衡虽然很温柔,不让她觉得有压力,但母亲的迫切心情实在是令她有些窒息。
“不是说好今天和志衡去吃晚饭吗?你看,他都等你好久了。”
恩雅这才想起那天在她不情愿的情况下,答应了今晚要和李志衡一起吃晚餐的事。
她微微皱眉,抬眼看他:“对不起,我忘了。”
这样直接的说辞让恩雅母亲有些尴尬:“你这孩子,太失礼了。”
“伯母,不要紧。”一旁的志衡微微笑道,倒是显得毫不在意。
恩雅看他一眼,“现在去吧。”她淡淡说。
“好,如果你不觉得累。”他依旧微笑。
她先转身走出去。
海边的餐厅,他们的位子正对着大海。
夜幕降临,从几乎透明的玻璃,恩雅可以看到渐渐深沉的海水。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忧伤,伸手撩了一下长发。从自己的思绪里拉回来,才发现志衡的眼望着自己。
“对不起,你好像很累,不该硬叫你出来。”志衡抱歉地笑笑,他明白恩雅母亲的意思,心里也对此有自己的打算,但他并不想在恩雅面前表露得太急切。
“抱歉,李医生,把你拉进来,我母亲她可能是误会了,你也知道……”
“没关系,做母亲的都是这种心情,她是担心你。”志衡微微一笑,“不过你真的不考虑跟我试试看?不是以医生的身份,而是男人和女人。”他的语气很轻快,带着开玩笑的口吻。
恩雅怔了一下,看他玩笑的表情,才舒了口气,“你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吧,我们认识这些年,我一直把你当成是值得信任的朋友。”
志衡摇摇头,笑了笑:“我不单说我,任何一名想要追求你的男士,你都那么快就判了对方死刑?恩雅,人生应该向前看。”
“我知道,只是在这件事上,我是真的没有办法……”恩雅轻轻一叹,她真的无法再接受新的感情,心灵上的破洞不是谁都可以填补的,那里的缺口她在等待,然而她等待的那个人究竟还会不会出现,她自己都觉得是奢望。很孤单,很寂寞,却仍不想放弃希望。
“你有没有想过,那个人既然这样爱你,为什么还不回到你身边?是他不能了,他不能再回到你身边,他很有可能已经死于那场意外了。”志衡看着恩雅,温和的语调,抛出的话语却叫恩雅觉得残酷。
“别说了!”恩雅打断他,她无法听下这样的话。志衡盯着她的眼,轻轻一叹:“你心里其实很清楚这点,只是不愿承认。”
“我叫你别说了!”恩雅的双手捂住了耳朵,脸色已经煞白。餐厅附近的其他客人已转头望向他们。志衡只是看着恩雅,她这样的反应,他可以料到。
她蓦地抬头,幽深的眼瞪视着他,一字一句说:“就算他不在了,我也还是会等他,一辈子。”
她像在说着某种誓死的约定,那表情震撼到每一个看她的人。她的决心、她的情感。
志衡看她半晌,“恩雅,放松,你不想听我就不说了。情绪紧绷对你没有好处。”
恩雅默默看着他,脆弱的样子让志衡心疼,他想要这个女人,然而却不能太心急。身为心理医生的他,比谁都明白恩雅心中的坚定与痛苦,他不想在自己还无进展之前,就被对方驱逐出朋友的世界。
志衡耸了耸肩,“好吧,我希望自己还是那个可以让你信任的医生跟朋友,我们就好好享受这顿晚餐吧。”
晚饭过后,恩雅没有直接回去,而是沿着沙滩,漫步在海边。
清冷的海风迎面吹拂,让她觉得很舒服。
说实话,志衡是一个不错的朋友,在她散步的过程中,他一直静静地待在她身边。不多话,不做突兀的事,并不会有压力。
“再见,谢谢你今晚的陪伴,我很愉快。”开车送恩雅回家,告别的时候,志衡的神情依旧豁达。
恩雅无法再对他板着脸,淡淡一笑,“该我说谢谢,对不起,刚才失礼了。”
“哪里,那我们上海见了,明天我就要回去了。”他很轻松地笑着,朝她挥挥手,很快将车驱离。
“嗯。”恩雅点点头,披着披肩站在夜幕里看他走远。
恩雅走进家门,母亲听到声响,便急急从楼上下来。
“回来了?志衡人呢?”她看看女儿问。
“走了。”见到母亲这样紧张的神情,恩雅心里就很不痛快。
“怎么不请人家进来坐一下,你这孩子太失礼了。”母亲还在抱怨。
一旁的何父一直低头看报纸,不加入她们母女的对话。
“妈,请你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恩雅忍无可忍地说出来。
“这样的事?什么事?”母亲也来了气,瞪眼看着她。
“就是这样的事,我不需要对象!”恩雅朝她喊。
“不需要?!你想孤独终老吗?你想等爸妈死了,你就一个人这么过一辈子,你要让我死不瞑目吗?”
“你别再傻等了,昀哲他不会回来了!你为什么不明白?他很可能已经……死了!”
“不!”恩雅尖锐地喊起来,手抱着头,猛烈地摇着,最受不了别人说这样的话,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个都要提醒她昀哲已经死了?他没死,他还活着,他一定还活着!
“不!”她使劲摇着头,神色惊惶中透着苍白。
见她如此激动的模样,恩雅母亲担心起来,这孩子还会犯病吗?
“恩雅……”
她倏然抬头看着母亲,苍白着脸:“我不会再爱上别的男人了。你为什么不懂,如果他死了,我也就死了。如果他不再回来,我还可以抱着回忆活下去!如果你让我忘了他,那么我宁愿疯掉,我宁愿疯掉!你知不知道?”泪水流满脸颊,她失控地哭起来,就像要把这些年思念的痛苦和折磨统统哭出来。
“恩雅。”母亲心疼地想去抱女儿,还想说什么,却被丈夫握住了手,他不知何时已走到妻女身边,冲妻子摇了摇头,低声说:“不要再说了。”“恩雅,一切随你,我们不会再逼你。”他将女儿搂进自己怀里,长长叹了口气。
“爸!”恩雅伏在父亲怀里,失声痛哭。
机场,何伟明夫妇站在登机口,不舍地看着女儿。
虽然希望她能陪在他们身边,但儿女长大了,有了自己的生活。
“恩雅,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别再瘦下去了。”何母忍不住絮絮叮咛,“要是一个人难过,就回到爸妈身边来。”她红了眼睛,实在舍不得女儿。
“好了,”何伟明打断她,“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女儿只是回去工作,又不是永远不回来了。”他拍着妻子的后背,看向女儿的眉眼里还是难舍。
恩雅上前抱住自己的父母,“爸,妈,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不是个孝顺的女儿,不能在你们身边好好照顾你们。”
依依挥手,告别了父母,乘上返回上海的航班。
下了飞机,恩雅深吸一口气。
回来了,这里虽不是她的故乡,但在心里却是他的故乡,所以在这里她比在新加坡更感到亲切。
昀哲,我回来了,她在心中轻声说。
“老师,你终于回来啦!我好想你!”到了学校,晓吟看到她,就一下冲了过来抱她。
“疯丫头!”恩雅笑骂一句,伸手拉开她的胳膊,“我不在的时候,演奏会的事进行得怎么样?”
“Ok!一切顺利!”晓吟冲她眨眨眼,一个劲儿地笑着。
恩雅捏了捏她的鼻子,笑起来。
“老师,有人找您。”晓吟走进琴室,恩雅正在练琴。她停止弹奏,抬起头,就看到了宇枫,她露出一个笑容。
晓吟走出去的时候体贴地带上门。对宇枫她并不陌生,她知道这个英俊帅气的男人是老师的一个很好的老朋友。
“你怎么来了?”恩雅站起身,走向宇枫。
“顺便路过,来看看你。”宇枫微笑着,他改变了很多。恩雅在他身上看不到从前那个执著又多情的青年身影了。
“怎么样,还好吗?听说你前不久刚回了趟新加坡?”
“嗯,你怎么样?爸,他还好吧?”提到父亲,宇枫明朗的脸色有些黯淡,“爸不太好,他想念大哥,因
为觉得对不起哥,他非常痛苦。”
恩雅轻轻叹了口气。季寒山现在只是一个可怜的老人,虽然他以前很残忍,也做错了许多事,但现在的他生活在悔恨中,恩雅可以理解那种痛苦。
“喝茶?”恩雅扯开话题,她知道宇枫也不轻松。
“好啊,对了,待会儿一起吃晚饭怎么样?”
“可以啊。”她看了下表。
“在等什么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