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成睿看着晃晃悠悠的凌小诗,伸手一把扶住她。心里的痛楚,渐渐的蔓延到脸上,深深的印在眼底。她是那样迷迷离离的对他笑着,笑的眼底晶莹,火红色的光映在她泉水般的眸子里。他看着她,心痛如刀割,原来,即使是过了一辈子的时间,他还是会如此爱她。
“我送你回家。”他说。
“不用,我家很近。”她笑着说,“搭车就成了,不早了,你也快回去吧。”
“我送你。”他坚持,把她拉到他的车旁,为她打开车门“我应该的。”
霸道的绅士着,果然已不是她熟悉的姜成睿了,她笑笑,七年,果然会改变一个人很多,坐在了他的车里。竹子的清香,沁人心肺。熟悉的气息。
“你现在住哪里?”他打开车内导航。
“樱花西路,”她冲他笑笑,“那地方太绕,你刚回国,一会儿你把我放樱花西路口的建行就成了,不用往里送了,别再走不出来了。”
“你不在家里住了?”他看着她,有点疑惑。
她轻轻的一声笑出来,“大学毕业就搬出来了,学会了自力更生。”
他没再说话。
她问,“叔叔阿姨还好吗?”
他点点头。
将车子开出小小的胡同儿,北京就算是夜里,也是璨如白昼,和伦敦市一样的繁华。
“你工作很忙?”他问着。
过了半响,没有人回答。他偏过头去看她,发现她已经睡着了。呼吸轻轻浅浅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空调里吹出来的风,吹起她的刘海儿,她睡的很安稳,安安静静的像只小猫。
他为她调整了风向,慢慢的开着车,从城北到城南,一路的灯火通明。一辆辆的车子和他们擦身而过,还有开过天安门广场的时候,喧嚣的人群,一切都熟悉如初。
车子密封性太好,就像他的心一样,安安静静的只剩下他和她。他记得以前的她就是这副睡相,安静舒心的像睡在暖箱的婴儿,有一次寒假,他们约好一起去广州玩,从广州到镇江的沿途火车晚点,那天天寒地冻,她冻的缩成一团,笑着说,“没想到广州的冬天也这么冷。”他笑着伸手搂过她,她顿时觉得暖和了。就这样,等了很长的时间,她就躲在他怀里,竟然歪歪斜斜的睡着了。
他又看了眼在旁边安安静静熟睡的她,舒心的笑了,他像在迷途中找到回家路的孩子,那样安心。今天能够见到她,是他的意外,也是他的惊喜,他的心就这样找到了回归点,于是,不在孤单。
他的车子,在灯火通明的北京,绕了大大的一圈,才返回樱花西路。已经很晚很晚了,他轻轻的叫醒她。
她睡的迷迷糊糊的,揉揉眼睛,看了看他车上的表,半夜两点多了。指了指,“这表该调调了。”之后的一秒,她瞪大眼睛,车内石英表走的比什么都准,怎么可能错,她指着他,“现在真的已经这个点儿了?”
“我走错路。”他说的有点尴尬,因为一向的不会说谎。
她看着他,真是。她真是哭笑不得,拉开车门,准备下车。他却一把拉住她。
“这么晚了,我开车送你进去。”
她的心一惊,脸顿时红了,睡意全无,微微一挣,挣开了他的手,毕竟觉得不自然,又笑着冲他挥挥手,“不用了,你早点回去吧。”然后随手,关上了车门。
下了车,她走的很快,长长的吐了口气出来,心还扑通扑通的跳着,刚走进巷口,才发现,原来她住的这条街这么黑,因为周围都是银行的缘故,到了晚上,灯没有那么亮。她转身走进了黑乎乎的楼群。因为都是老式的房子,路灯的光很微弱,各家房间的灯也都熄了。她走着,突然觉得有点害怕。
骤然之间,汽车的大灯亮起,深黑色的夜一下子被照亮了,恍如白昼。仿佛懂了她心思一般,通明的灯光,眼前出现的路,一片明亮。大片大片明晃晃的光,照出十里之外,连路的那一头也是雪亮一片。
她知道是姜成睿,他以前也是这样。那时,学校的教室一到晚上,楼梯间是不给灯的,教室里总是很静的,所以,他们一到临近考试的时候,就去那里复习。复习的晚了,回去的时候,他便开了手机的闪光灯,在前面牵着她的手,为她照着脚下的路。
她想的深了,热滚滚的泪就滑了下来,她就这样慢慢的走着,没有回头,五步之外是一辆车无声的开着,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她走在光源的中心,远光灯为她照出前方的路。
到了公寓口儿,她亦没有回过头来,转身隐没在黑暗中,她慌慌张张跑上了楼,急急的想开门,钥匙却怎么也插不进钥匙孔,眼泪一滴滴的滴在地上,最后,她终于打开了门。进了家,一片漆黑下,她无力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怀里抱着抱枕,哭泣的像个孩子那样肆无忌惮。眼泪成串的滴下来,就像多年前他决议离开她时一样。
多年后,她见了他,依旧的玉树临风,依旧的温润如玉,她本来以为一切都会不一样,有些东西,丢了,就注定回不来。可是,当她再次的见到他,一切重新回归,才发现,想忘记的,原来,从头到尾,都记得。也许,她哭完这一场,她从此就可以好好的笑,眼泪冲刷着他们过去的回忆,眼下却还是无尽的心痛。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才回到房间,打开了写字台上的台灯,她抬头,窗外的明亮早已经消失了,她猜想他已经离开。
他或许不知道,她之所以不曾回头是因为知道她已经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