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专注的开着车,正准备从墓园回返,身边的止歌虽然情绪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但还是不想让她太过压抑。“止歌,晚上吃什么,Richael说只要你想吃什么,她就带你去,我这个妹妹,别的不知道,但是S城的饭店,她比谁都熟。”
“你知道的,我一向对吃的东西,没那么多讲究,你们定就好。”
“你不是这里的人嘛,四年了,总有怀念的口味吧。嗯,或许,你比Richael更适合给我来一份盛宴。”
正说着,手机铃声响起来,止歌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马上接起电话,“孟止歌,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在哪呢?昨天说要回来,我在公司等了你一天电话,都等到下班了,你还没联系我,你存心气我是不是?”电话彼端传来了夏浅浅的吼声,声音大的连欧阳都听到了,略微皱了皱眉,看向止歌,有点不解。
“浅浅,我刚刚来看看我母亲,看时间也晚了,本想明天找你的——”止歌忙做解释。
“好了好了,现在就过来,我在老地方等你,你知不知道,你一走就是四年,我有多想你。”
哽咽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止歌有些过意不去,早知道,下飞机时就应该告诉她一声的,“好,你——”还没等止歌说完,那边就已经挂了电话了,无奈,本想告诉她晚一下过去,从这到锦园少说也要一个小时。没办法,只好发条短信过去,免得她等得急了。
转过头,看着欧阳,带着少许歉意:“没办法,你也听到了,恐怕不能陪你吃饭了,你先回去吧,我得去锦园。”欧阳方从刚刚的巨大分贝中释放,也颇有些无奈,“止歌,你这朋友,声音还真大,哈哈,你刚接起电话,我还以为哪路绑匪呢。我送你过去,然后,回公司。晚上我再去接你。”
为了回S城,欧阳开了一整天的会议,一晚上没有休息,整理计划企案,一路的飞机,之后又陪着自己来到墓园,眉间的疲 惫那样明显,原本一丝不苟的领带此刻也有些松垮,止歌有些不忍心,“欧阳,我和浅浅一起就好,聊完了,我自己打车回家,你不用来接我了,好好回去休息,你也很累了。明天早上我会直接过去上班。”听到止歌对自己的关心,欧阳的疲 惫已经一扫而空,不过仍笑着答应,伸过一只手握住止歌,“有事打我电话。”
“止歌,四年了,你怎么都不会来看看我,你真够朋友啊!”夏浅浅看到止歌便大吼大叫的扑了过来。
哀叹一声,四年了,果然还是老样子。
“拜托,不要这样叫,很丢脸好不好,你看,大家都在看我们呢!”止歌看着周围投来的惊奇目光,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少见的调笑。耸耸肩,看向车里的欧阳,有些抱歉的说:“欧阳,你先回去吧。谢谢你送我过来。”夏浅浅这才看清送止歌过来的人,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欧阳冲夏浅浅一笑,很好风度的点了下头,随即对止歌说:“恩,我这就回去了,明天见,别玩太晚,一定注意安全。”说罢,升起车窗,便离开了。
“他是?”刚落座,夏浅浅便迫不及待的询问,“刚才那人好眼熟啊,还是天下帅哥都长成一个样子了,总觉得在哪见过呢,止歌,他送你过来的,看来——”
止歌被她说得脸微微泛红,“他是欧阳,我的男朋友,浅浅,你别这么看着我好吗?”夏浅浅瞪着眼睛,张大嘴,“难怪面熟啊,堂堂欧氏的少主啊,英俊多金,多少女人趋之若鹜的对象啊!哇,止歌,欧企准少奶奶啊,你竟然瞒得我死死的,说,你们怎么认识的,现在什么阶段了,从实招来,如有一句谎言,我,我,我就不理你了。”
止歌被她认真的表情逗得笑出声来,“浅浅,你真是太可爱了,有什么从实招来的啊,就你看到现在这样子啊,还能有什么?先吃饭好不好,吃完再好好聊,我都饿死了。”当然,止歌不会再交待什么,也或者,三言两语就可以完全盖过,她和欧阳,只是很简单,很平常的情侣,没有什么惊心动魄,也没那么多曲折跌宕,如果想好好交代,止歌反倒不知有什么可以重点描述了。
两人似乎回到了四年之前,谈论着彼此近来的生活,可一直到最后,止歌都没有问过那个人,有意避开他的话题也好,刻意让人觉得忘记也罢,对于那偶尔在脑中闪现的身影,止歌并不想再提起,就算不是秘密的过去,至少现在,她还没有开口回忆的勇气。
最后,一同走出锦园,在等出租车时,夏浅浅还是没有忍住,低声问止歌:“止歌,你回来,他知道吗?”
身形有些僵硬,其实早知道,浅浅一定会问她有关何叙的事情。可此时,仍旧有一些怔忡,那个名字,突然穿透构建的防垒,驱赶不去,轻轻摇了一下头,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意思是,他不知道,还是自己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遇到他,她就开始不确定,如今,离开了四年,她更加不会确定。不过,即使他知道,又能如何,早在四年前就已经结束了啊!
浅浅有些犹豫地望着止歌,此时,她背对着自己,看不清表情,就如同,四年前在机场,轻松地告诉她“我们分手了。”平静的口气,却让人阵阵心酸。
“止歌,有些话,我一直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讲。”浅浅略微停顿一下,见止歌没有阻拦便继续说道,“他好像要订婚了。”
“是吗?”终究还是提到了他。
至今她仍记得第一次和浅浅说起何叙时的情形。
还在那时,母亲离世的打击,她甚至没有什么生活下去的力气,而他——那个自己仅仅几面的男子却一直陪伴。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她讶异为何自己竟不那么难过了。他们在江边坐了整整一夜,彼此之间话都不多,她的抽泣声渐渐止住,看着他打湿的肩膀,价格不菲的白色衬衫一片混乱的泪渍,一股陌生的力量抓着心脏。
浅笑出声,那双深色的眼睛笑意盈盈,他伸手递过几张面巾纸,轻松的口吻说着时下流行的电影,音乐,杂志,完全不像他平时的样子。没有提及她的伤心旧事,好像是忽然与她达成的默契。
凌晨时分,破晓的物景,江面有些许薄薄的雾气,他距离她很近,眉眼浅勾,伸手指着前方,一片红晕的倒映,美的动人心魄。
“新的一天,全新的一天。再糟糕的都已经过去,剩下的就是开心的过好一辈子。”他笑着看江面,极淡的语气。
无数次,她独自坐在这长椅上,都希望可以能再次和他如那日一样,一辈子。
之后,工作越发勤恳,她没有过多的奢求,只为了让自己的设计图可以入他的眼,得到他的肯定。她看着自己心底最初若有若无的情愫一点点蓬勃生长,她感受着一次次电梯间偶遇时,自己骤然停止的心跳,慌乱的脸红,只是,那么遥远的距离,她不敢轻易的放任自己萌动的心思。对于他,终究遥远的可怕。
情人节那天,止歌仍在做着设计,听着办公室里同事兴高采烈的议论着约会事宜时,不禁撅起嘴巴,头埋得更深了几分。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室内的灯显得越发的明亮单调,深深的阴影垂下来,她仰头,看到他站在自己面前,笑的清淡,她缄默了话语,却无法控制的跟着他穿越了几条街市。
她笑着问:“何总,怎么不约会?”
他不语。
她又问:“你怎么不说话?”
他依旧不语。
她顽皮一笑,貌似了然,“哦?秘密啊?”
他定定的看向她,唇角一勾:“我不是在约会吗?”
这次换成她不语。
仿佛这就是真正的开始,他们的开始。她不知道那次他是否是在开玩笑,可是口中的咖啡都浓的香甜,自己的心也快要冲破胸膛。
夜半,她扶着阳台的窗门,笑的痴傻。璀璨的霓虹灯打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折射出动人的颜色。她平复了好久波荡的狂乱,把这个喜讯告诉浅浅,朦胧的声音含着丝丝抱怨,她却越发开心,“浅浅,我修成正果了,我们在一起了。”
那时的她,虽然带着太多的意外,太多的不确定,却依然期望着一路走下去的幸福。她又怎会料到。这个正果仅仅持续了一年半。
如今再次谈论,却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的角色,看着他和别人缓步徐行。
心猛地抽痛了,她该知道的,这是她早就应该知道的啊,当初的那些,再美好也是为苦涩做铺垫,华丽丽的演出,谢幕的演员终究只有自己,只有自己看不清,只有自己太入戏。她怎么这么傻,以为在一起就会是一辈子,何叙,安宁,名字都很般配,不像他们,中间隔着永远的跨不过去的距离。她还在难受些什么,她又在期待些什么。何叙,他最终也说:“孟止歌,你怎么这样不可理喻!”看吧,从始至终,所有的坚持都那么可笑。
路灯下的肩膀有些轻颤,夏浅浅开始后悔自己刚才说的话,忙打着哈哈,“那个,止歌,你不知道,中央大街新开了好多商场,有空我带你去玩。还有,原来那家饰品店换老板了,东西贵了好多,还有,那个包子说好久没见你,背地里骂你没良心,她还说下次出差到C城找你算账呢,你回来了,她肯定高兴得不得了——”
止歌回过头,看着有些慌乱的夏浅浅,自己在做什么,又一次让他左右情绪,你走了难不成还让他等你一辈子,况且,他根本也没打算等。
“浅浅,如果看到他,帮我祝福他。我这次回来还给你带礼物了,可惜落在欧阳车里了,哪天带给你。”止歌笑笑看着夏浅浅,“还有,浅浅,我和何叙已经过去了。现在的我,很好。”
很好吗,应该是。
何叙,四年了,第一次听到你的消息,是的,第一次,听到,刻意回避你的消息,不打探,不听闻,如今,得知的第一个居然是,你要订婚了,那么,希望你快乐幸福。
已经习惯难受,习惯忘记,习惯微笑,却为何此刻竟不习惯听到你的消息。
孟止歌,人要懂得满足。欧阳待你很好,那么你也该交付全心。否则,就连自己都要鄙视自己。
孟止歌,过去的那些事,追逐也好,放手也罢,都是一个人的事,谢幕了,散场了,就该回到现实了,理清头脑,弄清楚现在的状况。
孟止歌,我允许你,闭上眼,再给自己十秒钟。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