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薇已经回上海两个星期了,新租的房子就在春申颐景园。
来这里公干时和“他”的偶遇让她再一次看清楚了自己的内心,那一刻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陪在方子俊的身边,安慰他,照顾他。也许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他的身边早有别人;也许他根本就不愿见到自己——葛薇自己在心情低落或者处在困境中的时候一般都不肯见人,在这个方面,方子俊应该是和她有着一样的性格。可这些只是也许,事实到底怎样,要了解之后才知道。而马上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回到上海。
所以那天上了地铁之后,她用手机打电话给苏明:“苏先生。”
苏明还不等她往下讲就先问自己的问题了——这是他一贯的说话风格:“活动怎么样?有什么收获么?对了,台里刚刚开会研究决定了一件事,是关于你后面的工作安排,明天回来了我再跟你细讲。”
“对不起,我想跟你说我得辞职。我有些私人的事情要处理,必须马上回上海。我知道这样会让你很为难,因为两个月前才和台里续签了合约,所以违约金我会支付。”她一口气把话说完,不让自己有停止下来反悔的机会——这个决定比不得从康捷辞职,也比不得从前半罗小姐所在的公司辞职,工作的性质不同,待遇收入不同,最重要的是未来发展的空间不同——电台的节目主持,多么好的一份职业!还有那么多喜爱自己的热心听众。
苏明好一会儿没有出声,葛薇以为他已经不在了:“喂,你还在听吗?”
他简短地说了一句:“等你们明天回来再说。”啪地挂了电话,葛薇的耳边只剩下嘟嘟……的声音。
方子俊是从酒吧出来之后收到葛薇的短信的,那时候是凌晨三点钟。
他们已经有两年多的时间没有联络过了,他也很少想过要跟她联络:只是一个有点个性的女孩子,工作上有往来的时候,大家一起聊聊天吃顿饭,彼此都觉得愉快,而自己生活中的女性来来往往,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实在没有必要再有什么深入的了解。
在平常的日子里,他甚至没有再想起过她这个人。更不要说是现在,公司的状况不好,而和刘蕾的离婚手续,断断续续地办理,一个月之前才算结束。他现在的生活,就是白天躺在家里睡觉,晚上呼酒买醉,然后和相识或者不相识的女人调情或者暧昧。
葛薇猜得没错,朋友也好,熟人也好,除了陌生人之外,方子俊谁也不想见,谁的电话也不肯听。她到上海之后的第二天,把住的地方安顿好之后就给他打电话,电话响了很久也没有人接听。她无奈地合上手机,然后又打开,反复几次之后,只能发短信给他。
可这则短信写些什么,怎么开始,如何结束,自己要以什么样的态度,用怎样的语气,都煞费思量。
方子俊收到的,已经是葛薇修改过三次以后的内容了——她写了很多,一共十二则,分了四次才发完,有开场白,中段的叙述中语气层层推进,然后加上结尾词,可以算得上一封长信。而语气之恳切,态度之诚恳,连他这个久已不知感动为何物的人,在读到的时候也真真切切地被感动了。
他原本确实不想见她,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现在的状态,但葛薇已经说了:也许你会觉得我唐突,也可能会觉得被打扰,如果你不想见我,我也完全能够理解。但我还是希望能够看看你。
他原本也还如同之前收到她短信的时候一样不想回复,但葛薇也说了:你大约还是不会回复,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明天下午会再打电话给你。
他虽然还没有完全清醒,可仿佛是在混沌的空气中感受到了吹过来的一缕清风,第一次想写回复给她,可手指是发抖的,按不了手机上的键。到了家里之后倒头就睡,什么都不记得了……
葛薇发完短信之后就关了手机,第二天早上开机,并没有收到任何回复。九点钟,十点钟,十一点,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的心也分分秒秒地受着煎熬。而在这煎熬中,她禁不住想起离开杭州时苏明讲的一番话他并没有批准她的辞职,不过批给她了两个月的长假——:
“别人的私事我一向不过问,但我的意见是,能够从事一份自己喜欢而且胜任的工作,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好运气。大多数人每天辛辛苦苦地做事,不过是在赚取一份能够养活自己养活家人的薪水。而工作的激情还有满足感成就感这些精神层面上的东西,对很多人来说都是奢望。所以,你在决定是否放弃的时候一定要慎之又慎。而在这个世界上,除非是你的父母和家人出了事情必须要你来照顾,至于其他的,我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促使你做出这样的决定。”
苏明的话句句有理,但当时她只是勉强地听着,并没有放到心里去。现在再把这些话仔细想过,自己也问自己:什么样的理由呢?为了爱情吗?怕只怕这只是一场独角戏,怕只怕这些苦没有能够说出来的理由。
过了十二点,葛薇对方子俊的回复不再抱希望了——这也已经不是第一次。她想只能等到下午四五点钟打给他了,假如他还是不接电话,自己这次孤注一掷地跑回上海找他如果不是苏明还给自己保留了职位,那就是真的孤注一掷了就只证明了一件事,自己够笨也够傻。
可手机这个时候响了,是收到短消息的提示音,她慌忙抓起来打开方子俊的回复!认识他四年了,第一次收到他的回复,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埃她勉强平静了一下心情,然后看他写的:“谢谢!收到你的短信我很感动。这个星期有点事情要忙,我们下个星期见面好吗?”
刚才低落的心情仿佛是假的,葛薇的心仿佛要飞起来,马上回复道:“好的。时间地点都由你来定,定好之后通知我。我最近随时有空的。”
可方子俊的音讯仿佛是古代美女的展颜一笑,轻易不肯随便施予。葛薇忙着挑选衣服,护理皮肤和头发,每天睡足美容觉,快乐的心情只维持了这一个星期。到了方子俊所说的“下个星期”,从星期一开始,一直到星期天,她的心就从赤道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北极——他没有再和她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