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也整不习惯。”
林晨飞对这个倔得九头牛也拉不动的老妈,确是头疼。他不知今天的这番谈话有否效果,第六感觉告诉他,效果甚微。可不管咋样,这番话,还是要说的。
母子俩一前一后地来到了小区小公园,发现那里的人挺多的。看见儿子陪着母亲出来“耍子”(杭州话,指玩的意思),路人皆注目,有的议论声,已传到这对母子的耳朵里,无外乎,是赞林晨飞孝顺,很难得。当然,讲这种话的,一定是老头老太们。
林晨飞在亭子的长凳上练了处没啥人的地方让母亲坐下,自已,也坐在旁边。
这正是落日弥霞的傍晚,栖鸟在半空中来回地溜达,在寻找最佳的栖息处,啾啾声,与地面上孩子的奔跑声,嬉闹声,和谐成一片。
林母羡慕的目光,一直随着一个刚会走路的小男孩而转动,嘴里不歇地说:“你瞅你瞅,那小小子长得真俊,面粉团似的,怪希罕人的。”说着说着,又引到了林晨飞的身上:“你也是个死犟的,早听妈的,跟杏儿成了家,孩子指定是满地跑了。”
林晨飞还没开口呢,反让母亲将了一军,不悦之下,林晨飞的口气也是粗粗的:“妈,您咋的成天就寻思这个?您还能不能寻思别的了?”
林母一下炸毛了,“呼”地一下站了起来:“咱一个乡下老太婆,还能寻思国家大事哪?不寻思后代,跟着你当老绝户头呢?”
林晨飞被闹的脸红脖子粗的,他朝四周看了看,幸亏城里的人个个都是自盯着眼前的那片天地,别人的事,似乎是外星球的事体,与已无干,该干嘛,还干嘛,没人管他们母子俩是想杀人还是想放火。“妈,您小声点行不?这里不是在村子里,您听,大伙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
“你妈粗声大嗓一辈子了,改不了了。要跟她们那样,蚊子叫似的,浪声浪调的,你妈这辈子也整不来!”
林晨飞无语了。
这个话题,只能到此止。对母亲而言,最重要的,不是礼仪举止之类的学习,而是,学会如何与柳芊芊的相处,学会如何在这个有着城里新媳妇的家庭里有个容身之处。
“妈,能听儿子说几句呗?”
林母白了儿子一眼:“又没给你上笼头。”
这两天,看着儿子在儿媳面前那付低眉下腰的孬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以前吧,儿子不是去上班就是出差,白天很少能在家里看到他,因此,儿子对儿媳的那种缠绵基本上看不到。而这几天可就给人点眼药了,柳芊芊说啥脚崴了搁在家里躺着,而儿子这几天轮休,更是寸步不离地黏着柳芊芊,直看得老太太两眼冒绿光,直想拿大耳括子扇他!
心里不爽,言语自然带刺。
林晨飞哪了解他母亲的心路历程?
“妈,您就不问问芊芊的首饰赎回来了没,一点不关心哪?”若任由着母亲,还不定扯到哪去呢,永远也扯不到正题上来,林晨飞只能单刀直入。
林母对林晨飞翻着皱褶深深的眼皮:“用得着瞎操心?你啊,帮狗吃食的种!(帮助别人干坏事或说话偏向别人)”
林晨飞这下急眼了:“妈,您咋能这样说话呢?那事,明摆着您做错了。芊芊的首饰,是她爸妈给的,咱们哪能偷偷摸摸地弄出去当了呢?再说了,再有急用,真要当首饰,也得经过芊芊同意不是?”
“我寻思也就是几天,过了半年,你姐汇了现钱就去赎回,谁知道那个不是物的娘们那么快就知道了?我又不是给她偷了卖了,只是一时救救急,值得她敲锣打鼓的鼓捣的啥人都知道?还报警呢,想把她婆婆弄进去蹲笆篱子?哼,这个狠心的老娘们!”
“妈,芊芊当时并不知道是您老人家拿的,情急之下,很自然的要报案哪。这不能怪芊芊,妈,您-”
“那你的意思,是你妈错了不成?难怪老辈们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你叫咱下来溜溜,就是为了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来训你妈?”
林晨飞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蹲在林母的脚边,那眼神,像只小狗似的,可怜巴巴地看着母亲:“妈,您咋就这么犟呢?我的意思是,希望妈和芊芊和平相处。你们婆媳的关系处好了,您儿子在外面挣钱也有劲头。您说,你们两个掐来掐去的,我夹在中间难受不?芊芊这个人,她是有好多毛病,但是,人哪能没有毛病呢?只要大伙彼此相让,没有过不去的桥!妈,儿子这辈子,心里最疼的,除了妈,另一个就是芊芊!你们两个,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只要你俩能好好处,我哪怕在外头累死也甘心!妈啊,儿子求您了,您设身处地为您儿子想想吧?行不,妈?”
“成天就是芊芊芊芊,好像满世界只有她这么个人似的。她有啥好?不生孩子,不会拾缀屋子,不懂得孝敬老人,不知道体恤男人,你也瞅见了,你啥时见过她给你做过一顿饭?成天就知道花钱,敢情那钱不是她挣的,她不心疼!”
“妈,芊芊有千万个不好,可您儿子就是希罕她!您老人家就看着儿子这一片苦心上,就别捣乱了成吗?”
林母一扭头:“啥叫捣乱?你把你妈寻思成啥人了?你妈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
林晨飞带着戏谑的口吻接下去:“你妈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
“你才捣乱呢!少跟我嘻皮笑脸的,整这个,没用。”
“妈,说来说去,儿子就是希望你在杭州能过得舒心惬意,跟芊芊能好好处,一家人红红火火的,比啥不强?”
“跟她好好处,咋处?成天拉着个脸子,你要你妈拿热脸贴她冷屁股啊?这我可办不到!”
“芊芊那头,我也会好好跟她说说的,其实啊,妈,芊芊是个很单纯的人,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还是孩子脾气,一会儿高兴了,一会儿又不高兴了,您老人家只当没看见,不跟她计较就完了。”
“你当你妈是木头疙瘩啊?亏你说得出口。你这个熊孩子,就是不听话,早让你把杏儿娶了,哪有这么多事儿?杏儿多好,本乡本土的,说啊吃的,都能到一处去。别看她长得不咋地,可她有眼力价,会心疼人,持家过日子也是一把好手。更让妈看中的是,这杏儿啊,有子命,娶了她,三年二胎的,准保能为林家传宗接代-”
林晨飞气恼了:“妈,您再要提起杏儿,我跟您急!”
林母不满地打了一下林晨飞,也是一脸的怒容:“你啊,是个犟眼子,总有一天,你能整明白,妈这是为你好。”
“好好好,只要您不提杏儿,就是对您儿子天大的好处!”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周围的人,也渐渐地少了。健身器材那头,一对年轻人还在那,很显然,那个女的怀孕了,宽大的孕妇服已遮不住她尖突的肚子。那个男的,正小心翼翼地护着女的,在做很简单的锻练。
“你瞅瞅,那才是人过的日子。一个女的,不生娃,哪还叫女人?”林母借题发挥。
林晨飞望了一眼,心内也有触动,他好想芊芊为自已生个孩子,男孩女孩都行。这个孩子,一定会继承他俩的优点,聪明漂亮……唉,芊芊怎么就不想要孩子呢?有个孩子多好,生活也会由此变得更加珣丽多彩。她们婆媳之间,也可能由此变得融恰一些。
可能是芊芊太年轻了一点,也许,过了一年半载的,她就会想要孩子了,一个女人,天生就有母性的。
“飞儿,你知道你媳妇为啥不生娃不?”林母突然问了一句。
林晨飞一愣,不觉好笑:“城里的女的,都喜欢身材苗条,听人说生了孩子的女人体型会变,依我想,芊芊准保有这种想法。芊芊身材好,模样长得俊,她就更担心生了孩子毁了她的体型了。再说,备不住还担心有了孩子会影响生活质量。”
“瞎掰!哪个女人不是这样过来的?偏她格路(意形容一个人不好相处,性格有些孤僻或古怪的意思)?我冷眼瞅去,定不得还有别的啥猫腻呗?”
母亲的不屑的表情与明显藏着话的话语,深深地刺痛了林晨飞的心。这话若是搁在别人身上,林晨飞早就挥拳过去了,他可容不得别人在背地里说芊芊的坏话。
“妈,您说啥呢?”
林母朝四周看了看,放低声音说:“也不知妈该唠不该唠。”
“妈有啥话,麻溜地说,儿子听着呢。”
林母双放眼看了看。
林晨飞一下笑了:“妈,您咋就像搞特务工作似的呢?”
林母拿眼一瞪:“你寻思我唠的事情脸上有光彩啊?冷不丁被人听去,那不砢碜死啊?”
听这话,问题似乎严重了。
林晨飞正襟危坐,靠近母亲的身子:“妈,那您悄声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