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知道说风凉话!那个老太婆的样子你又不是没看到,张牙舞爪的,你受得了,我可受不了!”又拿手指狠狠地点了点柳芊芊的额头:“死囡,老早就跟你说,这种没教养的人家嫁不得,你不听,哭着喊着要自寻死路。现在好了,自已受罪不算,还牵连我们,真真给你气死脱了。”
“算了,别说了,囡囡心里也不好受。”柳父拍了拍老伴的肩,摇着头,带着请求的意味。
“说?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了。你个不听话拎不清的死囡,你等着看好了,这样的事体,后头还多的是呢。”看着柳芊芊哀伤欲绝的样子,柳母是又气又疼。这死丫头,当初要是肯听自已的,哪能有今天这种丢尽面子的事情?想到自已堂堂的一个离休干部,竟然受到一个村妇的轻视与侮辱(个性很孤傲清高的柳母,平素得到的笑脸多,恭维的话语多。谁知平地里蹦出个没文化没见识的林母来,而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不把自已放眼里,柳母的自尊心严重受挫。她将林母的这种举动,定性为侮辱)。柳母心中的那股邪火,越烧越旺。
柳芊芊抬起红肿的双眼看了看仍处在盛怒中的母亲,她心里五味杂陈。这几年来,为了能和林晨飞在一起,自已和父母吵和父母闹,让他们耗尽了精力伤透了心。如今,两个人终于在一起了,柳芊芊在心里发过誓,一定要好好地和林晨飞过日子,只有把小日子过好了,才能让父母放心,才能证明自已的选择是正确的。
谁知,新婚房里的窗上囍字还如新贴上一般,红艳艳的,自已便挨了林晨飞的一巴掌,而且,两家的亲人齐上阵,不仅上了文戏,更上演了武戏。两家闹成这样,往后还怎样相处?
想起林晨飞的诺言,柳芊芊觉得那是极大的讽刺!说什么再也不会让自已流泪了。此刻,自已不仅仅是流泪,而且是流血,心里在流血!
柳芊芊想到悲伤处,万念俱灰,她使劲全身的力气,挣脱了柳父的羁绊,她往屋里跑去,呜咽地喊了一声:“我要离婚!”
谁也想不到柳芊芊会突然喊出这么一句话。
为了这个婚姻,柳芊芊牺牲了许多,冒着众叛亲离的窘迫,将自已一生的幸福当成了赌注,悉数地押在了林晨飞的身上。刚出大学校门便匆匆地披上了婚衣,为的是让远离家乡的林晨飞早日能感受到家的温暖。在同学们还在当着快乐的单身汉的时候,她过早地承受了一个家庭带给她的烦恼与心酸。
这好不容易,经历了千万苦而得到的婚姻,柳芊芊竟然喊出了:我要离婚!这不难看出,柳芊芊此刻是何等的绝望,何等的伤心!
“结婚是她,没两天喊离婚也是她!这个死囡,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她以为婚姻是她手中的芭比娃娃啊?喜欢买一个,不喜欢就丢在一旁?”对柳芊芊的婚姻一直抱着不甚满意态的心态的柳母,耿耿于怀地说,
柳父轻轻地叹了叹气,他无法改变妻子的心态,也不敢正视妻子的强势。所以,他只能求助于儿媳妇:“婉如,你下午没事体吧?陪陪芊芊,开导开导她。再让阿姨做点她喜欢吃的东西。唉,这囡囡,总让人操心。”
“还不是你给宠的?”柳母白了老伴一眼,踢跶着,率先走进了屋。
柳父见妻子已进了屋,他转身对还站在院门边与柳逸扬窃窃私语的大儿子:“你过来一下好吧?”
柳逸轩的表情很复杂,他只是在喉咙深处咕哝了一声,怏怏地走了过来。
“爸爸……”
“你今朝是做啥了?平时看你文气的要命,怎么动起手来?这象什么话,大舅子打起妹夫来了?”柳父眉头轻蹙,口气很和缓,但明显含着责备的意思。
柳逸轩只是默默地听着,手指掰得毕剥乱响。看得出来,他的心里很乱。
“爸爸,阿哥打的好,打的呱呱叫!对这种脑袋进水的62,不动动武力教训教训他,他就不知道马王爷是三只眼的!幸好当时我没在现场,否则,哼哼,我柳逸扬会让林晨飞满地找牙!敢对芊芊动粗,他当芊芊没娘家人啊?”柳逸扬将手中的树枝往地上狠狠一丢,又猛踢了一脚院角的那个种植莲荷的大缸,火爆火燎地叫道。
“小声点,你还嫌不够乱啊?”柳父轻声阻止,又对柳逸轩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家里的事体,谁搞的清爽?他们小夫妻的事体,由他们自已解决。本来道理在是我们这头的,就你这么一打,成了理亏一方了。而且呢,加深了他们小夫妻之间的矛看。你和小林是多年的朋友,又是要好的同事,不管怎么说,你都不好动手打人的。”
柳逸轩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仍是无语。
“这样吧,等会打个电话给小林,约他到外面来坐坐。你呢,给他道个歉,把事体说开了,小林是个爽快人,他笃定不会记在心里的。”柳父停顿了一下,声音更加细柔,“让小林夜里的时候给芊芊打个电话,说说好话,也好让芊芊的心里舒服些。”
却说林晨飞在路边拦了一部出租车,打开门,也不说话,接过二姐手里的孩子,默默地坐上了前面的副驾驶位。
林秋荷扯了扯林母的袖子:“妈,上车啊。”
“喊啥哩,我还不知道上?”林母吼了一声,四手四脚地爬上了车。
出租车司机是个中年人,他看了看林晨飞淤青红肿的脸部,很关切地问:“先生,要不要先去医院看看?”
林晨飞摇了摇头,声音嘶哑地说了句:“谢谢你……横河新村,凤起路。”
“晓得了。”出租车司机一踩油门,顿时滑进了大马路,加入到潮涌般的车流里。
车里的几个人全闭牢了嘴巴,不说话。气氛,很冷冽,也很局促。
司机看样子是个健谈的人,没憋几分钟,他忍不住开口了:“先生,发生啥子事体了?要不要报警啊?”
“不用。”林晨飞扭过头去,简短地回道。望着纷纷往后倒的高楼树木和人群,林晨飞的心,在一点点扯碎,一点点地沿路抛洒。
司机又从反光镜中看了看后座的两个人。老太太笔直地坐着,两手紧紧地抓住座位的布边,两眼直视前方,满面怒容。大块头的少妇,双手攀在隔离网上,贪婪地望着快速往后倒仰的景致,那神情那状态,极像监牢的犯人在觊觎外面的自由世界。
出租车司机,他们的警惕性一般比普通市民要高,因为他们整天穿梭在城市的每个角落,见过太多的人和事件,练就了一双不凡的慧眼。今天,这个司机,就觉得车上的这几位乘客有些异常。
而且,别看这个司机四、五十岁了,可他的好奇心与求知欲,竟然比年轻人还旺盛。
他默默地开了一会儿,正准备转向的时候,却遇到了红灯。
将车停稳后,司机双手放在方向盘上,扭头看林晨飞:“先生,你没事吧?”扯过盒装的餐巾纸,递给林晨飞:“先生的口角边还在流血呢。”
林晨飞接过,并不去擦试,只是淡淡地说:“谢谢。”
“清早的时候,武林广场那边,一群毛头小伙在打群架,好几十人人呢,打得满天满地都是血,血拉污滋的,吓死人了。要不是警察赶到,出人命那是肯定地,唉,实在的年轻人哪,脾气来得大,一天到晚拿着爷娘的钞票寻事体,”司机摇着脑袋,不知是感叹,还是不理解,“先生,你不会是在那边受的伤吧?”
“不是。”
“那你这一脸的伤是哪来的?”
“碰的,撞的,摔的!”林晨飞有点窝火。
不知这个司机是太寂寞还是太热情,他好象并不介意林晨飞那冷淡的态度。又细细地研看了林晨飞的脸部,皱起眉头:“先生,看你的这个样子,好像伤得不轻呢,根据我开多年出租车的经验,看起来,先生不是摔的碰的,而是被人打的,很可能是被男人打的吧?”
林晨飞很不耐烦,但无法渲泻,极力地压抑着火气:“不是。”
“不是?不会吧,难道是女人打的?乖乖,”司机掉回头看了看林家母女,压低声音又说:“据我多年开车的经验,是后头的那两个女人打的吧?”
林晨飞哭笑不得,今天真是出门不利啊,还碰上这么个饶舌的司机,“不是。”
回答里,已充满了火药味。
谁知这个司机有些无喱头,他索性转过身端祥起后座的人来,一脸忧国忧民的神情,说话声音已无所顾忌:“先生,据我多年开出租的经验,看出苗头了。后头这两位,一个是你老丈母娘,一个是你老婆。嗐,也难怪你会被打得落花流水哦。这个老阿婆,面相像个恶煞一样,你老婆呢,大洋马似的,娘囡齐上阵,你哪是她们的对手哦,难怪倒霉啦。先生,你到底是犯啥子错误了?生活作风出问题了?唉,这毛病,是男人都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