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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既然如此,佛爷也不乘胜追击,心里暗笑了一下,等着他们玩什么新花样儿。

“不知道我表妹到底是什么病,你又给她吃得什么药?听说是下人用错了药,已经被你带到宫里来了,有没有这回事儿?”元春侧头看着一旁的仙鹤吐着香烟,所有想好的话都忘了,脑子乱的要命,而且似乎不敢再看佛爷,仿佛随时都可能被他吃掉。

“也不是什么大病,几样药也没什么新奇的。”佛爷答非所问,打量着元春又将四周打量了一遍,心下盘算着。

“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好?我表妹自小体弱,如果能根治,就再好不过了。如果需要什么药,也可以问我要,宫里到底比外头好些。”元春没办法,已经乱了方寸,就这么继续吧。

“若是标呢,大概过一两个月就能治好。若说本就难治了。”佛爷嘲讽道。

“噢?却是为何?”元春来了兴致,恨不得佛爷说黛玉无药可治了。

“治本的药不好找,而且药引子更难找,我只怕无能为力了。”佛爷继续糊弄道。

“什么药引子这么难找,你说出来,没准我这儿就有。她是我表妹,如果能治好她的病,我姑妈姑父在天有灵,也放心了。”元春叹息道。

“娘娘心善。只是这药引子是什么东西我都不大清楚。照着医方上说,是需要些龙凤气,这到底是什么药,我还真没听说过。”佛爷应道。

“龙凤气?这药引确实奇怪。如果没有这个我表妹的病就好不了了吗?”元春一脸关切。

“怕是难。”佛爷叹道。不过这可不是诳语。没有皇上的允准,他可带不走黛玉,也未必能扳倒贾家,让黛玉彻底脱险,可不就是龙凤气吗?

“唉……可怜我表妹一生孤苦,如今遇到神医竟然也束手无策,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扛得过这一劫。”元春放了心,真心的叹息起来。

“娘娘这么关心体贴,林姑娘应该会好起来的。”佛爷淡然道。

“这话怎么说?”元春有些不明白,或者说已经被佛爷绕进去,出不来了。

“娘娘母仪天下,富贵无匹,托娘娘的洪福,林姑娘自然就该好了。”佛爷赞道。

“母仪天下?!好个大胆狂徒,这话也是你乱说得的?”元春大怒道。

“天下人都这么说的。我不过是化外之人,只是觉得娘娘凤仪威严,堪配皇上而母仪天下,也是实话实说而已。”佛爷淡淡的道,一脸淡然,又有些义正词严的坦荡。不过这也算不得诳语,天下人是在说“贾妃娘娘‘想’母仪天下”。不过一字之差,意思可就大不相同了。

不过既然是天下人都这么说的,民心难逆;而且言者无罪,元春也不好把佛爷怎么样,想了想叹道:“我何德何能,敢当如此盛誉?神医且休要再提,落我一个不道的名声。”

“大势所趋,早晚之事,娘娘又何须介怀?”佛爷又不温不火的应了一句。

这两句不凉不热的话,听在元春耳里格外舒服,便是寻常有百般的小心谨慎沉稳内敛,也飘飘然起来。忍不住好奇的抬起头来,只见佛爷不仅五官精致可比潘安宋玉,更有这通身的气度,只怕连皇上也未必能压得住。后宫之人,虽说都爱争宠,可到底有几个是真爱皇上的,还真说不清楚。便是元春如此得宠,也不能时时得着雨露,否则也不至于这么多年才怀上龙种。再看看眼前人,洒脱中带着些不羁,所谓“男不坏女不爱”,这种亦正亦邪的美男,由不得元春不喜爱。纵使有再多的规矩约束,也挡不住心头的欲念。

想到这里,元春一脸羞红,勉强振作心神,态度却已经缓和了许多,赶紧让夏守忠给他上茶,又赐座在前,心下却想着该怎么办才好。若是就这么又放他出去,实在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可若是有什么想法,又不知道他的意思,别弄巧成拙,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佛爷也不知道元春打得什么主意,只是既来之则安之,茶来就喝,赐坐便坐,以静制动,有何不可?

凤藻宫内,佛爷泰然自若的端坐在元春跟前,慢条斯理的吃着茶,等着元春开口。

元春心烦意乱了好久,又见佛爷如此若无其事云淡风轻,这种气度,更让她无法自持。既然如此,不如试试他的口气,铺条路出来日后再作打算。想了一会儿,让夏守忠去换了檀香焚上,顿时殿内余香袅绕,不仅增添了些许欢愉之感,而且凝神静气,开窍明心,对此时可谓颇有助益。元春又喝了一盅茶,渐渐的便宁定下来,能好好想主意了。

檀香芳香清新,香味醇和,久用也不会有头晕的感觉,深呼吸也不觉得冲鼻。因此檀香也是佛教圣物之一,以为它能在馨悦之中调动心智的灵性,能使人心生欢喜、有愉悦之感,更能达到沉静、空净、灵动的境界,于心旷神怡之中达于正定,证得自性如来。因此佛爷对此既熟悉也喜爱,闻得此香,更加平心静气,五蕴皆明空,凡事不用多想,已经胜券在握。

“听说皇上曾多次召见神医,不曾想神医和皇上还有这么深的渊源,倒是有些意外。”元春终于开了个头,想要一探究竟。

“皇恩浩荡,受之有愧。”佛爷淡淡的应道。

“噢?皇上圣明,能召见神医,必定是神医有何过人之处,让皇上赏识信服才是。不知可否告知一二,也让我开开眼界受教一番?”元春试探着问道。

“娘娘抬举,我不过化外莽夫,原是皇上错爱,岂敢再献丑,有辱圣听?还请娘娘宽宥。”看元春的情形,多半是真的不知道佛爷的底细,既然如此,佛爷又为何要不打自招?就算打了他也未必要招,如此才能多些胜算。不过看元春的神情,他正在打算另一件事儿。

“神医可是嫌我愚笨,不屑与语?若是如此,我也不勉强。”元春有些咄咄逼人。

“娘娘见笑了。能得娘娘召见,是我莫大的荣幸,若是让别人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样羡慕嫉妒。若是有些微薄技寸长,敢不献给娘娘?便是不为得讨赏,也能做日后夸嘴之资。还请娘娘体谅。”佛爷款款应道,轻描淡写,自在自然。

这……元春忽然有些生气,也愈加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是。想想还是另问了一句道:“不知道神医和大明宫是何关系,为何皇太后多番下旨让神医去给我表妹看病,又有戴德随行?”纵使他守口如瓶,元春也想撬开瓶盖看个究竟;就算瓶有细颈,她也想了解一二。

“那原是皇太后顾念旧臣遗孤,与我不相干。我不过有此虚名,被皇太后召见而已。至于关系,或者皇太后缘何不请御医而来请我,也不干我的事,我又何须费心?娘娘若是有兴趣,还需另问明白之人。”佛爷就事论事,说也是没说,没说却也说了,让元春头大去。

“罢了,我不过白问问。我姑妈就这么一个女儿,偏生还走得早,要说我也很该多照应些才是。”元春得不到答案,佛爷又义正词严不可欺,既如此,不如另想法子。命夏守忠送上点心之后,元春才淡淡的问道:“过几日皇上要去春蒐,神医去伴驾吗?”虽说口气是淡的,但带出来的势,却是一种蠢蠢欲动,十分明显。

“还不清楚。”佛爷姑且跟她聊聊家常。

“噢?皇上没召你?听说你可是皇上的宠臣,怎么会不知道?”元春有些不相信。

“圣心难测,没去之前什么变数都会有的,娘娘应该清楚才是。倒是听说上林苑可比云梦,山水原泽,鸟兽虫鱼,得尽天下之妙。云梦者,方九百里,其中有山焉。其山则盘纡岪郁,隆崇垏崒。岑崟参差,日月蔽亏。交错纠纷,上干青云;罢池陂陀,下属江河。其土则丹青赭垩,雌黄白坿,锡碧金银。众色炫耀,照烂龙鳞。其石则赤玉玫瑰,琳琘昆吾,瑊玏玄厉,碝石碔砆。其东则有蕙圃,衡兰芷若,芎藭菖蒲,茳蓠蘪芜,诸柘巴苴。其南则有平原广泽:登降陁靡,案衍坛曼。缘以大江,限以巫山;其高燥则生葴菥苞荔,薛莎青薠;其埤湿则生藏茛蒹葭,东蘠彫胡。莲藕觚卢,菴闾轩于。众物居之,不可胜图。其西则有涌泉清池:激水推移,外发芙蓉菱华,内隐钜石白沙;其中则有神龟蛟鼍,瑇瑁鳖鼋。其北则有阴林:其树楩柟豫章。桂椒木兰,檗离朱杨,樝梨梬栗,橘柚芬芳;其上则有鹓鶵孔鸾,腾远射干;其下则有白虎玄豹,蟃蜒貙犴。”佛爷将刚学的一段搬出来,一脸艳羡,显而易见。

听着他抑扬顿挫,似乎极为向往,元春心下暗笑道:原来是个假清高,看似淡然,却对这些珍奇繁华如此仰慕,大概也是个好机会,只要有喜好,就好办了,就从这儿下手,不怕他不束手。元春暗暗点头,又摇头笑道:“哪里有那等地方,那不过是司马相如虚构出来的。倒是千古名赋,越读越有味儿。难道神医喜爱他的诗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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