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纤呵呵笑道:“姑娘也就发发脾气吧,我就不信你肯定明儿就能走的了,那老太太还是会以各种理由留你的,到时候你一分面子也不给?您外祖母最擅长的就是拿咱们太太说事呢,也亏她也说得出口。”
黛玉凄然一叹,烛光下明眸中笼起轻雾,雪雁惊觉,忙住了口。
第二天一早,黛玉刚刚洗漱完,就听见外面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春纤笑道:“从没这么热闹过,这是怎么了。”
黛玉也有些微好奇心,便地扶着雪雁的手出来,见丫头们有的忙着往王夫人院里跑,有的忙着往贾母处跑,几乎乱成一锅粥。抬眼遇见三春去向贾母请安,便一道也去请安,探春于是道:“林姐姐可知出了什么事情?”
黛玉摇头道:“我也刚出来,不知道。”身边呼得跑过俩丫头,姐妹四个吓了一跳,惜春眼尖奇道:“诶,你看那不是麝月和金钏吗?她们这么急干什么,连给咱们请安都不顾了。莫不是真有大事?”
进了贾母的屋子,见金钏正说:“太太今儿不知怎么身上脸上长了许多小红疙瘩,奇痒无比,所以让奴婢来向老祖宗告罪,这几天不能来给老祖宗请安了。”
贾母关切到:“可请大夫了,怎么会这样,倒像吃了什么相冲的东西或者着了什么花粉烟尘之类不干净的东西的症状。你回去告诉你太太好好养着吧,等好了再来,身子是最重要的。”
贾母侧脸见麝月一脸焦急,欲言又不敢的样子忙道:“你是哪个房里的丫头,我怎不记得。”
麝月神态有些惶恐,鸳鸯忙道:“老太太怎么忘了,她是麝月啊,您那时和袭人一块给宝玉的丫头,她倒是不大上来,老祖宗竟是不记得了。”贾母一惊,看麝月神情越发惶恐不禁站起身道:“你这幅模样是怎么了,可是宝玉出事了?快说!”
麝月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哭道:“回老太太,今儿宝玉和袭人姐姐起来身上也起了那疙瘩,和刚金钏姐姐说得太太的症状一样。宝玉看了又怕又惊,身上又痒,哭个不住。”
贾母身子晃了一下,急道:“那你们还不去请大夫,怎么照顾宝玉的,好好的宝玉就让你们看成这样?”
鸳鸯忙劝道:“老祖宗别急,想来是吃坏了东西,不会有事的,她一个丫头不经事吓着了有些夸大也是有的。他们肯定已经派人请大夫了。”
麝月在旁边忙不迭点头道:“已经请了,这会子该来了。”
贾母忙气道:“快,快扶我过去。”
众人不敢答言,忙扶了贾母过去。黛玉和三春知道此时有大夫在过去不便,就先去了探春的屋子等消息。贾母到宝玉房门口见凤姐已经得了消息赶来了,看到贾母忙搀着道:“老祖宗别急,宝兄弟身子健旺着呢,小孩子贪嘴吃坏了东西也是有的,不会有事的。”
贾母进屋便听见宝玉哭闹之声:“痒啊,怎么回事,这叫我以后怎么见人?”接着是镜子碎了的声音,里面夹着细细女子的哭声和丫鬟们的劝慰声,真比那菜市场都热闹。贾母气得拿拐杖戳地道:“大夫怎么还不来,你们都是木头吗,还不派人去催,知道你们一个个见我多疼了宝玉你们不忿,现在心里都乐呢,看宝玉出了事我饶过你们谁去?”宝玉房里的众婆子丫头讷讷无言,忙战战兢兢都跪下。有几个婆子飞也似跑了去二门让小厮催请大夫去。
这厢贾母进了屋子,见袭人木呆呆坐在一边哭着,宝玉正满床闹着,丫头们边哄边阻止他用手去抓痒处。
贾母仔细一瞧,见宝玉如玉般的脸上密密麻麻长满了小红疙瘩,甚为可怖,哪还有点从前皎如秋月俊如潘安的样子。贾母心疼得一抽一抽的忙搂住宝玉,眼泪不知不觉已经流下来。宝玉见贾母进来越发哭道:“老祖宗,你看这是怎么回事,若治不好我也不活了。”
贾母忙揽着宝玉颤巍巍安慰道:“好孩子别怕,不过是些小的风症,过两天就好了,咱们还是那么漂漂亮亮的,啊。”
这是外面传报说王太医来了,贾母忙命快请。王太医也是常来的,所以贾母只搂着宝玉。凤姐和那些丫头都忙忙绕到碧纱厨后面。王太医给贾母请了安忙给宝玉诊了一回,起身到:“老太君莫慌,不妨事,不过是风症,具体是为什么却是难诊出来,不过老太君也别急,吃两剂药驱了风邪就好了。晚生再开些甘草熬了汁子涂身上,几天也就好了,只万不能用手抓,若化了脓会留疤的。”贾母松了口气道:“如此请供奉开方子,若他好了,我另外预备好谢礼,叫他亲自捧来送去磕头,若耽误了,打发人去拆了太医院大堂。”王太医躬身道:“不敢不敢,都在晚生身上。”
那大夫出去自有人领着去王夫人屋子了。这里贾母看麝月照顾着袭人就道:“袭人丫头照顾不好宝玉原是有责任的,看在你素日勤谨我也不罚她了,只照那方子抓了药自己先回家养着吧,等好了再回来。”说着沉下脸道:“你们都看好宝玉,别让他用手抓,再出问题我一个也不饶你们。”
丫头们忙答应了。贾母眼看着宝玉把药喝了才放心离去。看着整个家里鸡飞狗跳,却不知有多少人暗中拍手称愿呢。
这里麝月秋纹等忙忙帮袭人收拾东西,让宋妈妈送她出去,袭人哪里愿意,哭着对宝玉道:“求二爷和老太太说说别让我出去,我这个样子回家可怎么见人啊。”
宝玉原是只怜惜漂亮女孩子,他昨日刚和袭人发生关系,自然心里更亲近,可此时袭人这副规模样甚是恐怖,一点可人的影子都没了,看着便觉得害怕。再说看着袭人不免想起自己的模样,心里更是烦闷,气道:“这有什么,生了病自然要出去的,我说了老太太也不会管的。”
袭人哪受过大话,不禁捂着脸呜呜咽咽哭起来,她这么垂下头只闻齐声,仍是娇音婉转,缠绵悱恻,宝玉不觉软下来,心中暗骂自己怎么暴躁了,低声软语道:“好了袭人姐姐,老太太既吩咐了怕是不行的,好在过不几天就回来了,咱们还不是一块守着,你也别难过了。”
袭人点点头随着宋妈妈出去,指望着宝玉抬头看自己一眼,却见宝玉把头紧低着,不禁一叹出去了。只盼着快点好了回来,不然屋子里晴雯麝月等哪个不是灵牙利爪的,自己出去这段时间笼络了宝玉可就不妙了。
且说王太医给王夫人看了病,也不过那套说辞,心中不觉嘀咕怎么一家子一天都着了风,奇哉怪哉。正在外间写药方,就见一个丫头直冲冲闯进来,王太医吓得手一顿,忙低下头去不敢看。贾琏在旁斥道:“你是哪个房的,瞎跑什么。”
那丫头不妨头见有男人在,羞得满脸通红道:“奴婢是姨太太房里的文杏,找太太有事。”
贾琏听是薛姨妈家的,不好再说,示意她快进去。文杏进了里间,金钏忙领她到王夫人卧室,王夫人忍着痒道:“你有什么事情?”
文杏唬了一跳,张了下嘴又闭上,停了一会才道:“今儿我们宝姑娘起来身上脸上长了好些疙瘩,和太太这一样,我们太太急得不得了,求太太帮找个好大夫。”
王夫人一惊,这是怎么回事,一个两个这样,莫不是撞什么邪了。刚听琏儿说宝玉也这副样子自己急的险些昏过去,偏自己这样难受也动不了,否则早过去了。心下一阵烦乱,于是说:“外面那王太医就好,让琏儿陪着去吧。”
文杏答应了一声出去。
贾琏自叹命苦,大早上被从被窝里抓出来满世界遛腿,招谁惹谁了这是。愤愤同着太医来到梨香院,见那里更是鸡飞狗跳,宝钗自负容貌,毁容对她来说比死都要难过,别说自己看着难受,就是别人若有一句半句不是嘲笑的言语她还不羞愧死。所以此时也没了端庄样,在屋子里放声大哭。薛姨妈又急又痛,跟被摘走了心似的,没了女儿她的蟠儿可指望谁去,想着看着一口气没上来厥了过去,莺儿等忙上前捶胸揉背。外间里急得薛蟠香菱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地上里乱转。
宝钗听大夫说不抓的话不会留疤的这才放下心来,看大夫走了才对薛姨妈缓缓道:“妈妈也别急了,大夫也说了不会留下痕迹,女儿忍耐几天就是了。”
薛姨妈叹道:“万幸万幸。只是也奇怪,今儿你姨妈,宝玉袭人都起了这东西,莫不是你们几个昨天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宝钗眼皮一跳,道:“妈是说他们几个都是这样。”
薛姨妈握着宝钗的手防备她忍不住乱抓,叹道:“可不是。要不大夫来这么快,就是顺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