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薛家大不如前,来的不过近枝亲友,黛玉是不耐烦参加的,听说了事情经过后黛玉心中亦好笑,宝钗也太急功近利了些,竟做出这样没谱的事,与她一贯精明实在不符呢,可见是家道真正败落了,她真把别人都当软柿子了,这饥荒可不那么好打的。
王夫人见喜事颇为盛大,倒很满意,又听说这姑娘极有钱的,对薛家倒是印象又好了几分。
宝钗看尘埃落定才舒了口气,回到自个屋子歇了会子拿了些糕点充饥,哪知刚吃几口,忽觉得一阵恶心,哇地吐了起来,她一天本就忙得没吃多少东西,如今只吐了些酸水,干呕半天脸色已变得惨白。莺儿忙递上茶让她漱口,道:“姑娘快歇歇吧,看你脸色都白了。”
宝钗只觉胃里翻江倒海的,心道自己从来都健康的很,这是怎么回事,灵光一闪,忽想起这个月月事总没来,自己贾家薛家两头跑都没注意,莫非,她眼前一黑,那脸越发白了。
此时薛蟠的洞房花烛夜正是一片狼藉。那夏金桂外表娇嫩,可从小娇生惯养,养成个盗跖的脾性,内里是个风雷电火的性子,盖头一掀,夏金桂正含情带羞想着自己心上人的俊俏模样,结果一抬头见是个方面大耳甚是蠢笨的人,立时大惊失色,厉声道:“你是何人,怎么敢闯到这里来。”
薛蟠看灯下美人娇艳如花,早忘了自己姓什么了,迫不及待搂住夏金桂道:“好人,亲人,我是你相公啊。”
那夏金桂再厉害也是个女子,使劲也挣不脱,骂道:“你再不放手我就喊了。我前日见过薛蟠,那是你这癞蛤蟆能比的,在不放手姑奶奶可不是吃素的。”
薛蟠吃了酒早得意忘形,搂了夏金桂把所有事都说了,得意万分。夏金桂听得火冒三丈,卖命挣扎起来,直说要告他们骗婚。
薛蟠也不全傻,连威胁带哄骗带用强,到底做成了好事。那夏金桂见事已至此再无法回转,眼见薛蟠睡死了,才冷冷一笑,薛宝钗,若放过了你姑奶奶就不姓夏,你们还真当姑奶奶是好性子的,不把你们薛家搅个天翻地覆我誓不为人。
薛姨妈看客人散了,悄悄走到新房窗跟下听了听,看里面已无动静,含笑点了点头,看来自己儿子也不笨,这是成就好事了,心满意足回了自己屋子。哪知刚要歇息,宝钗急匆匆闯进来,脸色惨白,神色慌张。
薛姨妈忙道:“我儿怎么了,何事惊慌。”
宝钗将下人撵尽了才哆哆嗦嗦把去夏家时自己遇到的事说了,说完哭道:“妈,怎么办啊,我这些日都没注意,怕是已经有了。”
“什么!”薛姨妈叫了声“神天菩萨,坑死我了。”就昏了过去。
宝钗忙一顿乱掐将薛姨妈弄醒,薛姨妈哭着扬手向宝钗打去,半路又颓然放下,怪谁呢,若不是儿子不争气,何至于让宝钗一个女儿家出面,又怎会碰着这事?思来想去没个主意,半晌才哭道:“那孙绍祖是什么样人,实在不行,你……”
“不行!”宝钗立时懂了薛姨妈的一丝,咬牙道:“妈看这事也知道他是个浪荡子,钗儿怎么能嫁这种人,再说他既然做出这事就肯定不会认,到时钗儿白白丢了名声,如今且想想其他办法吧。钗儿是一定要嫁给贾宝玉的。”
薛姨妈道:“孩子,这贞洁是女子最宝贵的东西,你姨妈还怎么会要你,这事情一入洞房就瞒不住了,到时候你能怎么办。”
宝钗冷道:“那贾宝玉是个白痴,钗儿到时自有办法对付,至现在这孩子怎么办。”
薛姨妈叹道:“既然嫁那孙绍祖你不乐意,那就只能悄悄把胎打了。明儿妈去找个走方郎中开些药吧。”
宝钗连连摇头:“妈,那不保险,钗儿看书时看到过方子,一会我写了给妈,妈亲自去抓药吧,可千万在多个药店抓,别让人认出来。”
薛姨妈犹豫道:“不行吧,听说这药是虎狼之药,极危险的,钗儿那方子行吗?”
宝钗苦涩道:“总不能让大夫来吧,万一走漏了风声钗儿还怎么活。妈,你放心吧。”
薛姨妈想想也没主意,连夜去按方子抓了药。宝钗当晚就服了,她哪知道这方子得因人而异,一分一钱都是有讲究的,直疼了半个时辰,下身流血不止,宝钗被折磨的死去活来。把个薛姨妈吓得束手无策,想找大夫又不敢,摁着女儿大哭不止。
也许是老天保佑,宝钗竟硬挺了过来,苏醒时天光已亮,宝钗一晚就跟脱了形似的,脸色灰白,一点力气也没有。薛姨妈见她醒了才放下心,哭道:“好孩子,苦了你了,可有哪儿不舒服。”
宝钗虚弱一笑:“妈,没事,总算熬过来了。”随即脸色铁青:“这罪钗儿不会白受,迟早要讨回来。”
薛姨妈不以为然,劝道:“好丫头这种事怎么报仇,咱们只能忍了。”
宝钗冷冷一笑,然后道:“一会哥哥嫂子该奉茶了,妈妈快去吧,我再歇会就去。”
薛姨妈心疼得不得了,可礼仪如此,自家本就理亏,宝钗若不在座也不好。含泪叮嘱半晌才去了。
宝钗歇了会子,勉强起身装饰了一番令莺儿扶着去前厅。莺儿诧异自家姑娘怎么一夜变这么憔悴,只得纳闷地扶着。
敬茶时宝钗看夏金桂看向自己的目光怨毒无比,不禁心惊,暗道自己可别迎进头狼来,以后可让妈叮嘱哥哥吧这嫂子拿捏住了。
夏金桂初始几天还算安分,回门之后她妈见新郎换了人,立时不干了,吵闹几回也无可奈何。但夏金桂又岂是好惹的,没几日就把嫁妆抬了回去,又天天要吃要喝,在家里作威作福。渐渐的连薛姨妈都不放在眼里,尤其处处针对宝钗。宝钗彼时在家养病,又理亏又不能像嫂子那么不顾体统,只好忍着。薛蟠虽曾仗着酒胆挺撞过两三次,持棍欲打,那金桂便递与他身子随意叫打,这里持刀欲杀时,便伸与他脖项。薛蟠也实不能下手,只得乱闹了一阵罢了。习惯成自然,反使金桂越发长了威风,不到半个月那薛蟠就软了气骨,被收拾的服服帖帖。所以说恶人自有恶人磨。
这日夏金桂又数落薛姨妈和宝钗,薛蟠实在气得狠了,拿着棍子要打夏金桂,这夏金桂要的就是这个,也不顾脸面撒腿就跑,直闹到大街上,此时正是上午,许多人采买年货经过,那夏金桂尖着嗓子一长一短把把宝钗代兄相亲、骗婚谋财的事说出来,唬得薛蟠忙去抓,那街上人听了有正义的就破口大骂起来,看薛蟠要对金桂动手便也摩拳擦掌,薛蟠也不敢再怎么了,小声央求着老婆回去。那夏金桂看闹得差不多了,哭着喊着“可怜他们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小女子一辈子就毁了”扭着水蛇腰回去了,半眼也没甩薛蟠。
薛家经此事偷鸡不成矢把米,深悔娶了个搅家星,眼看成了众人口里的笑话了。
这么大动静自然马上传到荣府,贾母一听气得把王夫人叫来道:“看看你的好亲戚,那薛宝钗天天你说是个端庄守礼的,结果做出这样无耻的事情,抛头露面,混淆视听,谋人家产,这就是你嘴里的大家闺秀,你竟还天天想着把她娶进来,真娶进来咱们府的名誉就全毁了。你赶紧想办法把他们送走,再这样下去人家会以为咱们府也是那样的,咱们也不用在京城立足了。”
王夫人心里窝火,一声辩驳也没有,她倒不埋怨宝钗算计,而是埋怨她算计竟不想周全,被人抓住把柄,成了笑话。如今自己再喜欢她也不能娶进门了,宝玉怎么能要个声名狼藉的丫头,三人成虎,再过几天没准宝钗的流言会成什么样呢。罢罢,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一个薛宝钗,妹妹,你可别怨我,是你们把自己的路断了。这样想着再也坐不住,忙往薛姨妈处去了,看里面鸡飞狗跳的,王夫人越发不待见了,进了屋道:“妹妹在家呢?”
那夏金桂见王夫人来,好歹是官太太,也不敢撒泼了,气哼哼甩帘子走了,把个薛姨妈和宝钗臊的脸通红。薛姨妈忙道:“姐姐怎么来了,让你看笑话了。”
王夫人淡淡一笑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媳妇刚来脾气不合是有的。今儿我来是有件事和妹妹说。”
宝钗看王夫人神色冷淡,眼睛霍地一跳,觉得不详。王夫人叹道:“妹妹不知道,刚老太太来找我说妹妹住这院子太陈旧了,需要翻盖,因此想让妹妹搬出去一阵子,等盖好了再请妹妹回来。”
薛姨妈嘴边笑容一僵:“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如今大过年的哪有翻盖房子的。”
宝钗神色一冷,姨妈未免太狠了,就算不待见自家,也没个腊月里眼看过年撵自己的。知道她定是听说了自己替兄相亲的事,她算计无数,这是最窝火的一回,不但钱没捞着,还白搭进自己名声,正气恼,偏王夫人说出这样无情的话,她的火立时窜起来,冷笑道:“姨妈竟是开始撵人了,宝钗帮一码做了那些事,姨妈竟不记得了,如今宝钗这还有姨妈要的清心散呢。姨妈谋害了可卿,哥哥那日不知怎么听了去,差点宣扬出去,若不是宝钗管着他那嘴没把门的早捅出去了呢。说起来哥哥命苦娶了这么个媳妇,不过好歹是要过一辈子的人,总不会闹一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