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有些出乎意料,抬眼仔细打量似在确定黛玉是否真心。黛玉迎着她的目光,坦荡明澈,心里却叹口气,贾母终究不了解自己,只以己心夺人,她真以为自己会在乎这荣国府管家权吗?为什么她永远都是用利益之心去想别人。
看出黛玉眼中的坚决,贾母一叹:“罢了,玉儿身体最重要的,那就让云丫头管吧。”总之她不能让王夫人独霸大权,想那凤姐当时可是个两面讨好的人自己才容下了。
黛玉冷笑一声,看那湘云简直如祥云砸顶似的高兴,也只一叹。那湘云可没想过会有着好事,她如今渐渐大了也存了心事,她不是傻瓜,看这荣府上下只注重黛玉宝钗,根本没自己放在眼里,她如何能一丝不懂,老太太钟意黛玉,太太钟意宝钗,自己可有什么机会。不想如今黛玉明摆着退出,她心里升起希望来,或许老太太终于看到自己的好了。忙不迭答应了,拍着胸脯笑道:“老太太放心,云儿会努力的。”宝钗看她张扬的样子冷冷一笑,这个湘云真是不足为虑,当对手都觉得无趣。
黛玉看没什么事便道:“玉儿该吃药了,先告辞了。”
惜春笑道:“林姐姐我也去你那儿。”迎春便也起身。
那宝玉忙凑上去,想着这么多人要去,黛玉应该不好意思说自己吧,哪知黛玉见他和宝钗凑过来似笑非笑道:“宝姑娘和二哥哥跟着做什么,我潇湘馆可没设你们的座位。”宝玉僵住,宝钗亦红了脸,眼看黛玉和迎惜二人走了,才缓过神来,宝玉讷讷道:“为什么林妹妹总不理我,老祖宗,你去和林妹妹说说,她现在都不让我去了,大家一处作诗画画多热闹啊。我们的诗社都停了好几期了。”
贾母神色一暗,安慰道:“你妹妹必是找你们姐妹有事,你不便跟过去吧。”
宝玉怅然若失地坐回椅子上,心却觉得越来越冷,往事不知怎么劝回到脑海中,从小时候第一此见黛玉,他就莫名亲切,奈何黛玉总是淡淡相对,从没有过亲密神态话语。宝钗之温和湘云之爽朗都不足以让替代黛玉在他心中的地位。明知黛玉不喜他,他自己却总不自觉靠近,追逐着那抹清丽的倩影,却又总不觉间得罪了她,本欲近,却愈来愈远。每每在潇湘馆外徘徊到风停露冷,被袭人强拉回去才罢休。林妹妹,为何你对我如此啊,宝玉喟然一叹。
贾母看黛玉和宝玉这样子,二玉的姻缘真会让自己如愿吗,不行,自己说什么也要用这血缘把黛玉牵牢了。自此贾母竟开始“真心”关心起黛玉来,巴望着能赢回黛玉的心。可惜破碎的镜子还怎么还能再毫无痕迹地粘回去呢。
当晚,王夫人便和贾政说了丹书铁卷的事,贾政也有些心动,再怎么他还是心疼女儿,可也觉贾母的理由合理。王夫人见他颇有些动摇,一喜,道:“老爷还考虑什么,咱们大女儿怎么也算贾家出去的人,您看那古往今来哪个妃子不说自己是娘家女儿的。若老太太肯动用一次丹书铁卷,起码可以免了元儿的罪过,即使不能恢复了份位也强于是待罪之身。当年圣祖亲口允的贾家子孙除了谋反大罪外皆可减轻或免罪,即使犯死罪都有三次豁免机会,咱们还一次没用过呢。元儿明显是被人陷害,动用一次又何妨。”
贾政想了半天似也觉得有理,他本是没什么主意的人,虽正直却迂腐无能,于是点头道:“我试试吧。”
王夫人大喜过望,滴泪道:“终究还是老爷心疼自家女儿。”
贾政觉得事不宜迟,忙去求见贾母,贾母挥退丫头们命他进来奇道:“你这么晚还不睡?”
贾政蹙眉道:“扰老太太休息了。儿子有些事想请示母亲。”
贾母怔道:“什么事?”
贾政皱眉,还是觉得事不谐,半吞半吐道:“母亲也知元儿遭人陷害如今是待罪之身,儿子想求母亲动用一次丹书铁卷。”
贾母老眉一挑,恼道:“你怎么也和你那愚蠢老婆学,这丹书铁卷只对贾家子孙有用,元儿现在姓氏前有个水字,这丹书铁卷怎么可能有用。再者那东西能随便用吗,你们都是目光短浅,说穿了它就是个保命符,不到紧要关头绝对不能拿出来的。”
贾政红了脸,道:“可元儿毕竟是咱们家的女儿。”
贾母头痛道:“真服了你们两口子了,有些事情上怎么就不开窍呢。”
贾政也有些来劲了,毕竟元春是他最喜欢的孩子,于是道:“母亲就听政儿一回吧。明儿政儿去和珍哥说开了宗祠将丹书铁卷请出来,只用一次就好。”
贾母冷笑道:“你死了这心吧。不怕告诉你那祠堂里的是假的,当年你爹说了怕有人打它的主意,命我放个稳妥地方。”
“什么?”贾政大吃一惊,看贾母一脸怒意,料再难说,他原是孝顺的,也只得失望回去。
贾母叹口气,自语道:“一个两个都这样糊涂无知,老太爷您怎么就没留下个好传人呢,唉。”她蹒跚起身来到卧室的自鸣钟前默了许久,眼神复杂无比,终于一叹,径自去睡了。
彼时房顶人影一闪,有人悄悄走了。
两日后夏太监终于传信,令王夫一人扮成往宫里送菜的仆妇混进宫去。王夫人又喜又恼,不甘愿的换上粗布衣服随着报信人匆忙来到皇宫后的一个小小偏门。
进了宫门那传信太监领着王夫人七拐八拐来到一个破旧的小房子处,王夫人一看,是个盛菜的小仓库,那小太监道:“快些,你们就两刻钟时间啊。”
王夫人忙走进去,只见当地站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女子,一脸晦暗之色,却不是元春是谁。
王夫人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憔悴的女子,双眼盛满恐惧迷茫,脸颊凹陷,几乎如四十老妇一般,一身衣服也甚破旧,王夫人心痛的无法呼吸,这哪里是她那风华无双如珠如玉的女儿啊,她搂住元春哭道:“我苦命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
元春眼珠动了一下,缓慢回抱住王夫人,良久才哇地哭出来:“妈,我想回家,这皇宫不干净,有鬼。元儿再不要受这罪了。”
王夫人一激灵,这话可不能让别人听去,忙捂住元春嘴道:“我的儿,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元春哭一会才抽噎着将事情经过说了。原来她那天去御花园散步,因觉得累了,就坐在凳子上休息,令抱琴去倒茶,这时忽然听见耳边有人叫她“贾元春,贾元春”,她看了看四周,也有些宫女妃嫔,却显然没人和自己说话,她觉得奇怪,便问:“你是谁,在哪儿呢。”接过那声音纤细柔和地笑道:“我天天跟着你,今儿好不容易能和你说话了,你怎么猜不出啊,母妃!”
贾元春被那最后一局震得魂飞魄散,忙颤声道:“你你胡说,快出来,不然我叫侍卫抓你了。”
那声音笑了半晌才道:“好哇,你去叫啊,我看你怎么抓我,我可在你肚子里呢。”
贾元春听这回声音已经很大了,可不远处的良嫔却恍然无觉,才开始害怕,忙道:“你你奥蒂是谁,我没的罪过你,你别作弄我了。”
那声音听了这话忽然尖利起来,哈哈大笑道:“没得罪我,假贤德,你都忘了你这封号从哪来的,人家说吃水不忘挖井人,你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我了。你可知道我多辛苦才从勾魂使那里逃出来,可就为了找你叙旧的。”
元春当时摊到椅子上,魂飞飘散,良久才找回声音道:“你你是秦可卿,不,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可是千辛万苦拼着魂飞魄散来找你叙旧来了。我们的缘分未了呢,所以我决定取代你肚子里的孩子了。呵呵,你不知道,那真是个漂亮女孩,不过没我漂亮,不过你别灰心,她现在被我一修改已经很好看了,倒时你和皇上都会喜欢的。你不知道黄泉有多冷,还是你肚子里暖和,虽然那心肝脾肺都是黑的,不过正补充我的恶念呢,倒是也好出来和你算算帐目啊。你别担心,还有四个月呢,我会常常来和你聊天的。”
搁谁青天白日遇到这样诡异的事也该疯了,何况元妃本就心中有鬼,她不禁提高声道:“你给我滚出去,别来祸害我和我的孩子。”
那声音笑道:“晚了,你女儿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有我秦可卿!贾元春你和你那狠毒的娘怎么就没想过遭报应,哼,我定会一笔一笔把债讨回来,放心,你一定会活的好好的,我还没玩够呢。”
那贾元春看那声音到最后已经如雷鸣般了,他人仍无觉,也就信了,立时吓疯了,只想着不能让可卿被“生”出来,开始拼命捶打腹部。等她清醒过来人已经在凤藻宫了,面对她的是冷冰冰的圣旨。